本是匿名的悄悄作为沃野投稿,不想放上来,水云间高手如云,最近欧阳柳、草摩汀竹、王老吉又才发过原创,加之褴褛、夏等等极精彩的大作在前,自己创作的功夫本就浅陋得很,若要发帖,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了……可又总觉得我总是极力鼓动大家把稿子放到水云间,自己却胆怯不发,实在说不过去,于是狠一狠心,发吧。各位见笑,若有不妥之处,敬请直言,多谢指点~:) 半缘君 回宿舍的路上,又看到了猫,远远瞧了一会,快步走开。 小的时候家里有一条大狼狗,我很喜欢它,最怀念它躺在太阳地里,然后我靠在它身上的感觉。有好吃的我就背着大人和它分着吃,家里还有一只大白猫,每次看到我们一起吃东西,准会过来闹腾好一阵,给了它吃的它都不干,一定要来抢我们的,那时候对猫印象就不太好了…… 上中学以后去同桌家玩,他家也有一只白猫,对别的同学都还算友好,偏偏对我满是敌意,稍一靠近,就能隐约看到它皮毛下悄悄准备好的爪子。而且它每次看我都是斜视,眼睛一只蓝一只绿。曾和它对视过几秒钟,印象深极了,那双眼睛是一个神秘可怕的未知世界,猫的世界好恐怖,我完全无法理解…… 贸大,去年冬天,在虹远楼下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猫,长得挺好看,不禁多看了两眼,不料它就跑来缠着我要吃的了。自己心想,难得有只猫肯对我这样亲近,怎么不得表示表示?就特地跑去超市给它买了两根火腿肠,都喂完了,它还要,我就连说带比划地告诉它没有了,要去把皮扔到垃圾桶里,可没想到,它竟然立刻翻脸,扬起爪子来就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于是落荒而逃…… 有人说猫像落魄贵族,恐怕我说起来,就会不客气得多了。总觉得猫这种动物,也没个长性,谁给吃的就和谁好,在人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亲近,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马上翻脸。再看看人家狗们,天壤之别。我当然不会认为动物要成为人类的使者或是依附我才会喜欢,但是,它一定要有自己生命的重量和尊严。 说起狗,想想也是十二年过去了,我仍然会时常怀念它。 农村人家的狗没那么金贵的,它连名字都没有,平时吃的都是我们的剩菜剩饭,一出生就从别人家被抱来,在我家长到了一岁,就迎来了我这个小冤家。 那时候,爸爸在市区工作,妈妈在县城教书,奶奶常下地干活,我生命最初的五年,是它朝夕相伴。说到这,我实在惭愧于再用“它”这个字了,那简直是不敬,事实上,我们家每个人都把她当作了家里的一员,可最终还是对她不住…… 五岁前的我没有连续的记忆,一切都是家人告诉我的,听得多了,自己设想的情景被一次次强化,甚至疑心那就是自己真实的记忆了。 我那时还在大人的怀里抱着,就开始对她笑了;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学说话,依依呀呀的大人们都没办法听懂,而她却时常能很默契地给我回应;哭闹的时候,大人哄不成,她用头蹭蹭我,或是呜呜哼几声,我就会破涕为笑。听奶奶说这些时,我总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但对其真实性,毫不怀疑。 一岁半学会走路之后,就更了不得了,踉踉跄跄地跟着她满院子乱跑,她卧下我就倚着她坐,她去哪我就去哪。走哪都有这么个小跟屁虫想必她也很无奈,奶奶说有几次从地里回来,竟发现我和她一起挤在她的狗窝里,于是奶奶特地把她的棚子向外多搭了些,还加垫了两层干草,这该是为我准备的吧?一个小女孩追着一条比她还大的狗,甩都甩不掉,现在想想,都不禁莞尔:) 儿时太乖,乖到傻傻的尽受人欺负。奶奶说,村里常有淘气的小男孩,见到我就会又叫又跳地吓唬人,我却不会去应付甚至连跑开都想不到,只会站那哭。每每是她听到我的哭声,跑过来,凶巴巴地冲那些小男孩大叫,他们就被吓跑。“啊,英雄救美!”我这样说,奶奶总会笑得很开心,松松的眼皮盖住了眼睛,但我还是能“看”到奶奶眼里的笑意。 也不是没有过不愉快,奶奶说有一次她把我惹哭了,起因都已忘记,当时是下手不轻的抽了她几下,她躲在自己的窝里,一声不吭,晚上去给她剩饭吃,发现盆子里中午的饭还一点没动。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心疼(那时的心情怎样已经无法得知了),我偷偷抱着自己爱吃的卜卜星去喂她,她还是不吃,看都不看我,直到我急哭了,她才把我手里黄色的小球舔着吃掉。奶奶每次说起这段,讲到“偷偷”的情节,就会看着我笑,“你当大人真不知道么?”,讲到她肯吃东西,语调就会慢下去沉下去,最后叹一口气。 后来呢? 后来就是我自己真实的记忆了。 五岁,爸爸调到了机关工作,妈妈也转到了化工学院,我先来市区和父母同住,奶奶还留在家里,和姑姑在一起。又过两年,姑姑到市区上学,奶奶也搬来,村子里的房子空了。市区不让养狗,我们只能把她交给住在对面村子的奶奶的姐姐,那年,她八岁,生过一窝小狗,都没有留在身边。 一个雨天,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雨天,因为我正趴在窗台上观察雨滴怎样慢慢连成线。姑姑在身后用极缓慢极压抑的声音告诉我:咱家的狗死了。我没有回头,仍然趴在窗台上,感受自己的泪滴怎样同窗外的雨水一样,慢慢连成线。 “我要回去看看。” 已经埋了。当我回到那个小村庄,摸着大木门上一道道爪子抓过留下的凹凸,浅浅深深,就坐在门槛上一直哭一直哭…… 据说她在姨奶奶家总是魂不守舍,晚上临睡前用绳套拴好,第二天早起就会不知所踪,派人到我家门口,会发现她不是在周围游荡就是守在门口睡着。人把她牵回去,过不几天,又再反复。发现尸体也是这样的一个早上,在我家门口,附近有几只药死的老鼠,据推测,是吃了毒耗子。 我不忍心想象她是怎样每晚挣脱束缚,一路怀着希望跑过几里地,跑回她自己家来,然后满心欢喜地敲门,期待着听到奶奶的声音看到姑姑的微笑得到我的拥抱,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一直等到天亮,再无奈地被人找回去。她永远无法理解那个温暖的家怎么没了那些亲爱的人怎么不要她了,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最终死在了家门口,到底,也没能见到那扇门再次为她打开…… 从那之后,我对狗这种动物,亲切而又疏远,不敢再次走近。 总有好朋友说我很专一,对人对物都是如此,总执著着念念不忘。其实不是我专一,谁让我的种种第一次遇见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刻骨铭心,奈何呢? 曾经沧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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