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事四则
一
很小的时候,喜欢看金龟子主持的大风车,毛毛虫(后来的何炅)来了后,就更喜欢了。先是二人胡侃一番,然后放动画片,最喜欢机器猫。有一次播重大新闻,机器猫没了,满电视都是总书记,自此留下阴影,一直不喜欢他。 动画片过后是抽奖环节,全国各地的小朋友们给大风车写的信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金龟子就在电视上,当着我的面掏出来两封,写这两封信的幸运小孩儿就中奖了。奖品开始是一大套玩具,后来是画图板学习机,再后来是一套动画片光盘,现在是啥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想给金龟子写信,好中奖得玩具。于是磨着我妈给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邮票是啥样的忘记了。又磨着妈妈写好了地址:
100036 北京市西城区复兴路×××号大风车栏目组…… 最后自己郑重地写上: 金龟子姐姐(收)
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是金龟子阿姨了。 写完了我颠颠地就要找胶水封口,经我爸耐心劝阻,我终于同意不只寄个信封,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塞了进去,交给我爸,嘱咐他速速寄出,好赶上下周一的抽奖。遂心满意足,仿佛组合玩具已经到手,欣然就寝,当夜一定做了好梦,可惜不记得了。
二 小学的时候,班级组织给山区小朋友捐书捐衣服,之后还要找个代表,给山区小朋友写封信。我光荣地被选中,连夜起草了代表全班同学的一封信,内容大概很友好很团结很温暖,记不得了。 过了好久好久,班主任突然告诉我山区小朋友回信了。我清楚地记得信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这就显得比我那个铅笔写的字成熟得多(三年级以下的小孩是只许用铅笔的),字体也确实比我的成熟,看着感觉像是一个大哥哥给我写的。模糊地记得信写得很真挚,我很感动也很不安,因为觉得这封回信的感情比我写的那封真挚得多。况且这感情还是来自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曾多次想象回信小朋友的样子,未果。
在独自霸占了两天这封回信后,班主任把它收归班级公有了。
三 还是小学。一次俺爹出差去美利坚,我和俺娘相依为命。一个晚上,她说我们给你爸写信吧,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个白白的信封,边上还有红蓝相间的道道,信封上满满地贴着邮票,样子很滑稽。后来知道这就是所谓航空信。 记得那天晚上,我妈坐在桌边,我站在旁边,头顶还没到她的肩膀。我俩集体创作了这封家书。
我爸在大学是和一个前汉奸学的日语,英文一句不会,居然被单位派去米国学习,这成了俺娘的笑柄。记得当时我还从她那学会了一个词:呆若木鸡。她用这个词形容语言不通的我爸站在一帮美国佬当中的样子。我闭上眼睛一想,觉得真生动,遂在信上画呆头鸡一只。
信寄出去之后的事儿我就都不记得了。
四
高中的时候,学校要求给家长写一封信,表达感激之情。我和我同桌把钢笔尾巴都快咬碎了,就是下不了笔,一写就一身鸡皮疙瘩,磨叽了一个晚自习都没写完。别人写就罢了,我又不住校,写的哪门子信?有话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说了。冷不丁收着个信,二位不得吓着?
但迫于学校的淫威,最后还是写完了。记得开头是这样的:
亲爱的爹娘, 俺写这个信不是因为在学校犯事了,或者有啥非分之想或不情之请,以下好话都是免费的、发自肺腑的、并非居心叵测的,所以不要害怕……
各种结局
数年前一个周一的晚上,毛毛虫掏出了两个白信封,我的组合玩具被一个四川的一个北京的小孩儿拿走了。此后十余年,本人中的最大的奖也只是冰红茶的“再来一瓶”,要不就是虾条的“五角”。三岁看老,宁不痛哉! 收到山区小朋友信之后,我就一直酝酿着回信,但是迟迟拖着没有动笔。我们的通信最终止于一来一回,直到现在我还在为辜负了一个远方朋友的期盼而内疚。那封回信被放在学校橱窗里展示。我自责地认为是我把朋友间的通信变成了学校布置的活动任务。
大洋彼岸俺爹的回信我连影儿都没看着。也许是没回?也许是回了我妈没给我看?后来俺爹回来和我们一边拧着西窗灯泡,一边说着落基山夜雨。从他嘴里我知道了他在那边非但没像木鸡一样呆,反而显得很聪明,能用手势比划着买东西,还能在美国佬按计算器的时候先算出要付多少钱。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至于高中的肉麻信,回家后俺娘喜滋滋地骂了我一句臭小子。后来大三的时候学校又组织了一次这样的写信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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