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白水 · 发表于 2009-12-27 18:22:17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文/木叶

“凌波微步”——当初读《洛神赋》时见过这四个字，但现在把它从记忆里调出来时打开的却是《天龙八部》这一内存，似我这般的人怕是不会太少吧。曹植本来写的是洛水之女神，经了金庸的染指段誉来了，女性变成男性，女神变成侠者，翩翩的神迹变成行遁的轻功……金庸的厉害就在于每每将古的物事、深的哲思引入俗常的生活之中，通过篡改抵达传承与延展。但至此我只是停留于感叹有一种神采已然被描摹得无以附加！真正开始打量这四个字是因了废名先生的《罗袜生尘》一文。

曹植原作为“陵波微步，罗袜生尘”（我手边这个版本便是陵，通凌），废名在欣赏之余有了疑问，为什么行于水上还会生尘呢？友人福庆居士给出了一个说法，这八个字的正解应为“凌波生尘，罗袜微步”，废名进一步认为李商隐亦认识到了这一点，有诗为证：“尝闻宓妃袜，渡水欲生尘。”

似乎还不能满足，于是翻古书、阅网文，发现不少人曾议论这个尘字，因人之多，有些意思亦接近，恕我在此不便一一指出哪句话是哪位高人所言，值得庆幸的是古人的几个字唤醒了我们如此烂漫的想象力。

问题主要集中于：在水上应不应生尘？神女应不应生尘？尘字又究竟作何解？在水上似乎不应生尘，神女亦不宜生尘，唐人李善在注解时便狡猾地说“陵波而袜生尘，言神人异也”，一个“异”字，万事大吉；有人说溅起的水沫似扬起轻尘，闭目思忖，其景怡人；有人释尘为“踪迹”，尘是有此义的，亦大体说得过去；另有人觉得，是否这个尘字可视为水雾、烟霭，进而理解成自然元气、清辉、光华呢？的确，这么看的话，尘字平添了一种气氛，神女的曼妙与风采迎面而来……或许，有更好的见解尚未进入视野。

我个人觉得还是老老实实释为“土尘”最美，最能衬托出神女出尘之美。

深知“诗无达诂”，可还是想知道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会说：那是我不小心写错了，呵呵。或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抑或踱了七步，道：我指的是洛水之神翩若惊鸿、迅如飞凫，静则微步、摇曳生姿，不知不觉已然好长时光过去，自是会生了清尘，对了，就像你们这个时代摇滚歌手张楚在《爱情》中所唱：“我想着我们的爱情，它不朽，它上面的灰尘一定会很厚。”

铁西 · 发表于 2009-12-27 18:30:33

多谢！

郝小焕 · 发表于 2009-12-27 19:25:10

有的时候觉得作者没有说清楚，引起人们不断的联想，自己在头脑中形成一种朦朦胧胧的美的意境就足够了。。。。

抱香斋 · 发表于 2009-12-27 20:19:24

上课提到汉武帝的《落叶哀蝉曲》，不知有无关系：
“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顺便再转废名先生的文章：

罗袜生尘
自来写美人诗句，无论写神女写凡女，恐无过“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两句之佳，这两句大约亦最晦涩，古今懂得这两句话的人所我所知大约有两个人。我的话很有点近处咄咄逼人，想一句话压倒主张诗要明白的批评家似的，其实不然，我是衷心的喜爱这两句文章，而文章又实在是写得晦涩罢了。多年以前，我因为不解《洛神赋》里头这“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两句怎讲，两句其实又只是一个尘字难解，明明是说神女在水上走路，水上走路何以“生尘”呢？可见我是很讲逻辑的，平日自己做诗写小说也总是求与事理相通，要把意思写得明明白白，现在既然遇着这一个不合事理的尘字，未免纳闷，乃问之于友人福庆居士，问他“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尘字怎么解。他真是神解，开我茅塞。原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就在一个尘字表现出诗来，见诗人的想象，诗的真实性就在这一个字。福庆居士若曰，正惟凌波生尘，乃是罗袜微步，她在水上走路正同我们在尘上走路，否则我们自己走路的情形，尘土何足多。不知诸位如何，我自从听了福庆居士的讲，乃甚喜爱曹植这两句诗，叹为得未曾有。后来又恍然大悟，李商隐有一首《袜》诗云：“尝闻宓妃袜，渡水欲生尘，好借常娥著，清秋踏月轮。”因为“渡水欲生尘”是一个真实的意像，故宓妃常娥素足著之乃很有趣味，犹之乎摩登女子骑脚踏车驰过，弄得人家满眼路尘，何况天上的路清秋月轮乎？故我说懂得“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两句话的至少有两个人，福庆居士我当面听了他的讲，李商隐我们看见他这个袜也。
（废名《谈新诗及其他》，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原载1937年4月《新诗》第2卷第1期）

木兰晓芙 · 发表于 2009-12-27 20:27:16

多谢白水老师、斋主老师转帖！

读罢口齿生香，受益良多！

寒凝 · 发表于 2009-12-27 22:11:03

嗯~这两篇小文有趣，“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每每脱口而出，只要一个意境，却没细想过文字本身的意思。

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更倾向于哪种解释，索性不解释了吧，文字的感觉，常常就是在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赵客缦胡缨 · 发表于 2010-3-9 19:38:16

不知此间还有如此学问，受教了！

逍遥派武功如天山折梅手，凌波微步等无不潇洒妙绝，可逍遥子身陷情爱纠葛，最终独居密室，可委实不怎么逍遥啊……

木耳 · 发表于 2010-3-9 20:04:30

QUOTE:

以下是引用抱香斋在2009-12-27 20:19:24的发言：

福庆居士若曰，正惟凌波生尘，乃是罗袜微步，她在水上走路正同我们在尘上走路，否则我们自己走路的情形，尘土何足多。

哎，看不懂，连“何足多”是多是少都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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