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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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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4 20: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家乡
  假期回家看奶奶,奶奶一直絮絮叨叨,出啥国啊,你看人家海地地震了,国外多闹心。
  我说,你孙子努力往美国考呢,海地不在美国。
  奶奶说,反正都是国外,国外没有家里好。
  奶奶已经快八十岁了,她知道我在北京,就天天在老家看新闻,居然都知道海地的事了。
  但我们俩聊得话题永远都不变,永远是这个小村落为数不多的人和事,永远是那些被我张冠李戴的亲戚。
  奶奶的世界也仅限在这里,我的家乡。
  我想去的地方有多远,奶奶已经无法想象了,只是她深刻的明白,我要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对于她,是难以接受的。
  就如同她嘴里絮絮叨叨的话题,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章节,是她身边繁衍流转的人群,她的儿女,姐妹,亲家,一个胡同里的邻居,都成为奶奶一辈子梳理的脉络。
  何止是她,我的村庄里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每次回家老家,会被某个生疏的叔叔拉住,寒暄一阵,我奶奶再过来说,这是你哪哪个爷爷的哪哪个孩子,你要叫什么什么叔,我在忸怩的说一声,叔叔好,对方家长里短一大堆,听得我心里只犯虚。
  久居城市,我已经远离了我家乡里根深蒂固的习俗。过年回家,看到村里和我同辈的人,三五成群,三叔四叔的,挨个去敬酒,顿时深感惭愧,这个被我称为家乡的小村庄,也只是有我的奶奶的居住而已,除此之外,再也于我没有半点瓜葛。
  尽管村庄里有我父亲成长的印记,埋藏我祖父甚至我祖先单薄的灵魂,但整个村庄已没有和我熟识和亲近的人,没有让我容身的席位,没有我生活安置的环节,空凭我流着同样的血脉,家乡也只是剩一副躯壳,剥开我的情感,找不到半点的依恋和乡愁。
  甚为难过。
  我爸有句玩笑话,我死了家里还有块坟地,估计你死了家里都找不到地埋了。一语中的。曾经去看过村里的族谱,密密麻麻的人名,据父亲说都是我们的祖先,我还看到了爷爷的名字,写在族谱一个偏僻的角落。
  那族谱真的和生物书上画的遗传图一模一样,由最初的那几位祖先开始,慢慢的开枝散叶,繁衍营生,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代,只知道自己是什么辈分,在老祖宗安排好的字画里,有幸占上一个位置。
  也去看了祖坟,没有什么沉重的历史之感,只是觉得亲切,哪怕我是第一次来。
  族谱和祖坟,该是中国历史里最为重要的因素,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也许是中国古代文人最伟大的报复了吧。功成身就者告老还乡,一事无成者死得其所,漂泊的人最后将回到自己诞生的地方。
  这是中国历史的轮回。
  这也是古老家乡的底蕴,那是和先祖,生命延续,息息相关的传承。
  城市的兴盛,剥夺了大部分人家乡的归宿。
  我相信,现在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再回到那个种族开始的地方,会不知所措,会冷血无情。
  现在拼命的想出去,想离开,扪心自问,自己对故土的依恋,不是那种在国外混不开混不好,狼狈归国的心境。而是,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能够想起的那个地方。
  很多人出去以后都会变的很爱国,情理之中,但家乡和祖国是两个概念,家乡和家也是两个概念。
  爱国和思家是一个人的本能,乡愁却是一个人的情怀。
  我可以多看看中国的新闻,我可以想起家里门口的老树,我可以打电话给爸妈,但我找不到一个地方,能让人踏踏实实的老去。
  现在的中国人只能死在时代的洪流中,再也无法安息于家乡的山水里。
  也罢,出国回国也好,在中国享乐也好,这个时代的人所追求的也只是活着罢了,我也是,你也是,活着尚且不易,又何必想死去的归所。
  也正是少了对死亡的恐惧,才少了对家乡的依恋。
  正是少了对后代的思考,整个中国才这么多的事,让人烦也烦不完。
  政治上的事,就让已经活得好的人去管吧,经济上的事,就让不会活计的人去管吧,社会上的事,就让活得不耐烦的人去管吧,我们就简简单单的活着的人,东奔西走,似水流年。
  只是,有时会,想起我的家乡。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2-4 20:19:30编辑过]
发表于 2010-2-5 17: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家也有族谱……只是不让女孩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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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5 17:27:51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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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5 20:48:29 | 显示全部楼层
年关将至,这里也冷清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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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7 00:45:23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岸边在2010-2-4 20:15:04的发言:
  
  也正是少了对死亡的恐惧,才少了对家乡的依恋。
  

偶恰恰相反,一样的原因,不一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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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7 19:4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都很fashion,行走的也都是大城市。我来和岸边轻轻唱和一下,哼一首名叫乡村的歌。

又回到陌生却亲切的小村庄,陌生,亲切。村里的人,只认识为数不多的几个,认识也只知道个亲属称谓,路也只认识那么几条,走远了就要赶紧回头确认一下。也会说乡音,只是,老乡们太多的“专业”术语,让我很难真正投入。但是,走在乡路上,总有微笑的眉眼对我说:“几时开学?”,“啥时候回来的?”,“你妈妈爸爸都回来了?”,“呀,这就是XX的XX,长这么大啦!”提高音调、拖得长长地,回答一个个早就回答了无数遍的问题,然后微笑着转过脸去。

爷爷、奶奶、姥姥,都是齐刷刷地80岁,如果姥爷也在的话,今年该83了。这抔黄土,掩过了太多岁月的痕迹,扬起来,又落下。你这高原的黄土呀,难道一点不顾世界的变化?

姥姥养的三只狗在跟前晃悠,一只高大英气的黄狗,有马一样细长有力的腿,我总叫它“美男”,一只浑圆身材,浑身奶牛般色块,耳朵大得像折回来的手套,有动静就张开了手指,还有一只说不出种属的长毛小狗,左手总是提起来微微颤抖,它应该是个宠物狗的,如今脏兮兮地胡子眉毛纠到一起,多可惜。曾经被我笑过是“鸡肥狗瘦”的老黑狗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唉,这句该死的谶语。

乡路曲曲折折,净是土硌瘩,我的鞋跟不高,还是走得摇摇晃晃。忍不住想象,某年的某月某日,某个瞬间,某双小巧的三寸黑绒,迈开秀气但坚实的步子,扛着黑亮的扁担,洒下两行清水,洗亮了这黄土硌瘩路。

我去了村里的教堂,暑假做科研立项的时候在这三间红砖房里坐了很久。还记得那些粗糙龟裂的手翻开赞美诗时的平静,还有念诵圣经、祈求宽恕时低沉的语调,虔诚得仿佛天生便是如此般自然。虔诚的人很干净,很美,虽然墙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喜羊羊与灰太狼之虎虎生威”,虽然教堂的茅厕也和寻常百姓家的一样具有生活的气息,虽然门房的老太太不记得我这个富花老姊妹的外孙女半年前来过。铺满一院子的灰白细石沙沙地告诉我,你和虔诚,曾经距离非常近。

回去路上看见了只有趣的小狗,皮球那么大,直直杵在地上,向外苏着下牙。我也学着它的样子伸长了下颌,还挑衅似的低哼了一声。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向我冲了过来!我尖叫了一声,赶紧站定,左腿已经微弓,打算适时踢它一脚。喔,你这灰头土脸的小狗,怎么红着眼睛、噙着泪水?谢谢你最后没来咬我,让我一步步退着,离开那个磨盘。远远地站着望了会儿,又来了只同样大小的黑狗,额头上有两点豆眉,两个绕着打闹一气,便一起去了。路上会不会讨论一下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昨天和妈妈上街采购回来看姥姥要买的东西。小学同学的妈妈守着个小箱子卖麻糖,低头找零钱的时候念叨了一句,“车也叫收走了,这过年时节的。”城管呀,希望你收车的时候,不要疾言厉色地呀,已经是要过年了。买了两盒松花蛋,回来剥下泥和壳,看到的是十几个刚刚冷却的“花岗岩”,你这冻了的鸭蛋,怎么像人心似的呢?卖松花蛋的大哥一阵儿普通话,一阵儿家乡话,像极了一个特别贫嘴的初中同学,摊子前停了个栗色头发的姐姐也在问价钱,她的细高跟靴子漆皮掉了几块。嫌贵,搀着穿旅游鞋的姐夫走了。路过饼屋,看到一排干裂的生日蛋糕,巧克力的那个,和干旱的土地一样样的沉默。

我出生我成长的城市啊,你怎么这样地干燥,我都要脱皮了。到我没有哪个小村庄可以回去,找到清凉的膏药,这歌,要怎么哼出来?

故乡在他处?恩,我这可怜的一辈子。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2-7 23:43:4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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