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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学] [分享]文学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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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7 10:13: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按:看到大家在讨论文学之用,就想起了周作人椅子、墨盒的比喻,转来此文(出自《中国新文学的源流》一书》),供大家参考。

六、文学的用处

 

    从前面我所说的许多话中,大家当可看得出[]:文学是无用的东西。因为我们所说的文学,只是以达出作者的思想感情为满足的,此外再无目的之可言。里面,没有多大鼓动的力量,也没有教训,只能令人聊以快意。不过,即这使人聊以快意[]一点,也可以算作一种用处的:它能使作者胸怀中的不平因写出而得以平息:读者虽得不到什么教训,却也不是没有益处。

    关于读者所能得到的益处,可以这样地加以说明——但这也是希腊的亚力士多德很早就在他的《诗学》内主张过的,便是一种祓除作用。从前的人们都以《水浒》为诲盗的小说,在我们看来正相反,它不但不诲盗,且还能减少社会上很多的危险。每一个被侮辱和被损害者,都想复仇,但等他看过《水游》之后,便感到痛快,仿佛气已出过,仿佛我们所气恨的人已被梁山泊的英雄打死,因而自己的气愤也就跟着消灭了。《红楼梦》对读者也能发生同等的作用。

    一位现还在世的英国思想家,他以为文学是一种精神上的体操。当我们用功的时候,长时间不作筋肉的活动,则筋肉疲倦,必须再去作些运动,将多余的力量用掉,然后才觉得舒服。文学的作用也是如此。在未开化或半开化的社会里,人们的气愤容易发泄。在文明社会中,则处处设有警察维持秩序,要起诉则又常因法律证据不足而不能,但此种在社会上发泄不出的愤懑,终须有一地方去发泄,在前,各国每年都有一天特许骂人,凡平常所不敢骂的人,在那天也可向之大骂。骂过之后,则愤气自平。现在这种习俗已经没有,但文学的作用却与此相同。这样说则真正文学作品没有不于人有益的,在积极方面没有用处的,在消极方面却有用处。几年前有一位潘君在《幻洲》内曾骂过一般作文章的青年,他的意见是:青年应当将力量蕴蓄起来,等到做起事情来时再使之爆发,若先已藉文学将牢骚发泄出去,则心中已经没有气愤,以后如何作得事情。这种说法,在他虽是另有立场,而意见却不错。

    有人以为文学还另有积极的用处,因为,若单如上面所说,只有消极的作用,则文学实为不必要的东西。我说:欲使文学有用也可以,但那样已是变相的文学了。椅子原是作为座位用的,墨盒原是为写字用的,然而,以前的议员们岂不是曾在打架时作为武器用过么?在打架的时候,椅子墨盒可以打人,然而打人却终非椅子和墨盒的真正用处。文学亦然。

    文学,仿佛只有在社会上失败的弱者才需要,[对于际遇好的,或没有不满足] 的人们,他们任何时任何事既都能随心所欲,文学自然没有必要。而在一般的弱者,在他们的心中感到苦闷,或遇到了人力无能为的生死问题时,则多半用文学把这时的感触发挥出去。凡在另有积极方法可施,还不至于没有办法或不可能时,如政治上的腐败等,当然可去实际地参加政治改革运动。而不必借文学发牢骚了。

[]:此处初版本无字。

[]:此处初版本无字。

[对于际遇好的,或没有不满足]一句,初版本写做在际遇好,没有不满足。这种句式与下文统一,故应该是这种句式才对。

发表于 2010-3-17 10:48:1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章,好文笔。若是我辈写来,就算观点勉强能敷衍一二,文笔却写不了这么流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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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1 16:56:01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剩翼在2010-3-17 10:48:15的发言:
好文章,好文笔。若是我辈写来,就算观点勉强能敷衍一二,文笔却写不了这么流畅了。

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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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0 23:27:25 | 显示全部楼层

想到这篇,虽有一字不同。

如果你为四郎哭泣

龙应台

经济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可能找得出一百个方式来回答「文化为什么重要」这个问题,但是我可以从一场戏说起。

有一天台北演出《四郎探母》,我特别带了八十五岁的父亲去听。从小听他唱「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浅水龙,困在了沙滩…」,老人想必喜欢。

遥远的十世纪,宋朝汉人和辽国胡人在荒凉的战场上连年交战。杨四郎家人一一壮烈阵亡,自己被敌人俘虏,娶了敌人的公主,在异域苟活十五年。铁镜公主聪慧而善良,异乡对儿女已是故乡,但四郎对母亲的思念无法遏止。悲剧的高潮就在四郎深夜潜回宋营探望老母的片刻。卡在「汉贼不两立」的政治斗争之间,在爱情和亲情无法两全之间,在个人处境和国家利益严重冲突之间,已是中年的四郎跪在地上对母亲痛哭失声:「千拜万拜,赎不过儿的罪来…」

我突然觉得身边的父亲有点异样,侧头看他,发现他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父亲十六岁那年,在湖南衡山乡下,挑了两个空竹篓到市场去,准备帮母亲买菜。路上碰见国民党政府招兵,这十六岁的少年放下竹篓就跟著去了。此后在战争的炮火声中辗转流离,在两岸的斗争对峙中仓皇度日,七十年岁月如江水漂月,一生不曾再见到那来不及道别的母亲。

他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我只好紧握著他的手,不断地递纸巾。

然后我发现,流泪的不只他。斜出去前一两排一位白发老人也在拭泪,隔座陪伴的中年儿子递过纸巾后,将一只手环抱著老人瘦弱的肩膀。

谢幕以后,人们纷纷站起来,我才发现,啊,四周多得是中年儿女陪伴而来的老人家,有的拄著□杖,有的坐著轮椅。他们不说话,因为眼里还有泪光。

中年的儿女们彼此不识,但是在眼光接触的时候,沉默中彷佛已经交换了一组密码。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人们正要各奔东西,但是在那个当下,在那一个空间,这些互不相识人变成了一个关系紧密、温情脉脉的群体。

在那以后,我陪父亲去听过好几次的《四郎探母》,每一次都会遇见父老们和他们中年的子女;每一次都像是一场灵魂的洗涤,感情的疗伤,社区的礼拜。

从《四郎探母》,我如醍醐灌顶似地发觉,是的,我懂了为什么《伊底帕斯》能在星空下演两千年仍让人震撼,为什么《李尔王》在四百年后仍让人感动。

文化,或者说,艺术,做了什么呢?

它使孤独的个人为自己说不出的痛苦找到了名字和定义。少小离家老大失乡的老兵们从四郎的命运里认出了自己不可言喻的处境,认出了处境中的残酷和荒谬,而且,四郎的语言──「千拜万拜,赎不过儿的罪来」──为他拔出了深深札进肉里无法拔出的自责和痛苦。艺术像一块沾了药水的纱布,轻轻擦拭他灵魂深处从未愈合的伤口。

文化艺术使孤立的个人,打开深锁自己的门,走出去,找到同类。他发现,他的经验不是孤立的而是共同的集体的经验,他的痛苦和喜悦,是一个可以与人分享的痛苦和喜悦。孤立的个人因而产生归属感。

它使零散的、疏离的各个小撮团体找到连结而转型成精神相通、忧戚与共的社群。「四郎」把本来封锁孤立的经验变成共同的经验,塑成公共的记忆,从而增进了相互的理解,凝聚了社会的文化认同。白发苍苍的老兵,若有所感的中年儿女,或者对这段历史原本漠然的外人,在经验过「四郎」之后,已经变成一个拥有共同情感而彼此体谅的社会。

人本是散落的珠子,随地乱滚,文化就是那根柔弱又强韧的细丝,将珠子串起来成为社会。而公民社会,因为不倚赖皇权或神权来坚固它的底座,因此文化便是公民社会最重要的黏合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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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1 10: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小白杨转帖!

结尾处比方打得真形象,将文化的作用表达得生动贴切。待在原地是感觉不到或者经常感觉不到的,因为文化基因已经渗透到你的血脉当中;而当你换了一个环境离开周围的珠子们的时候,就会时常被这根无形的“细丝”扯痛。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5-11 15:21:1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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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18:46:2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师“扯痛”的感觉也很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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