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读诗的人更难战胜

木兰晓芙

      12月15日，周四的下午，我再次只身前往诚信楼，听了文学交流中心主办的北外汪剑钊教授主讲的一场报告，题目是《诗，人类的母语》，主题是谈论现代诗的接受与欣赏。汪先生本科学的是俄语，硕士博士都是在中文系度过的，专业是诗歌研究，翻译了不少俄罗斯诗歌，自己也搞创作。主持人外语学院的刘教授介绍他是“学贯中西”，他回应说是“如站针毡”（介绍他时他是站在讲台上的）。汪诗人名字剑拔弩张，但气质很儒雅，声音甚至比名字风格婉约的胡诗人还柔和。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带着大家欣赏了几十首中外诗歌，非常过瘾，鼓励大家多读诗、写诗，有些现代诗是不好懂，读多了，加上老师点拨，你就能感到自己的进步；不要把写诗当作是高不可攀、难以企及的事情，每个人原本都可以成为诗人，都有水源，只不过很多人的天赋没有被开发出来，好像水龙头长时间不用生了锈一样。虽然成为伟大的诗人不容易，但通过多读多练，每个学生都可以写出越来越好的诗来。时间很快过去了，结束的时候大家意犹未尽。最后，汪先生以布罗茨基的授奖演说辞作为结束：“阅读诗歌的人比不阅读诗歌的人更难战胜。”为鼓励同学们写诗，主持人刘教授在做总结时还宣读了自己刚写出来的两首诗歌（他谦逊地称作“顺口溜”），博得满场欢笑和热烈掌声。

      汪教授列出的诗歌中，只有北岛、舒婷、海子等很少的几首我见过，绝大部分是第一次见到。选取几首印象深刻的，与各位朋友共赏。从网上找的作品，很可能有错字或者其他谬误，还请各位指明。

 

无题

 

（日丹诺夫）

 

小鸟死去的时候，

疲倦的子弹也在它身上哭号，

这子弹全部的期望     

也只是飞翔，正如那小鸟

 

恋人

 

（艾吕雅）

 

她站在我的眼睑上
而她的头发披拂在我的头发中间
她有我手掌的形状
她有我眸子的颜色
她被我的影子所吞没
仿佛一块宝石在天上

她的眼睛总是睁开
不让我睡去
在大白天她的梦
使阳光失了色
使我笑，哭了又笑
要说什么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12-23 11:17:04编辑过]

木兰晓芙

 南京知青之歌

 

      （任  毅）

 

　　蓝蓝的天上，

　　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扬子江畔,

　　是可爱的南京古城，

　　我的家乡。

　　啊，彩虹般的大桥，

　　横跨了长江，

　　雄伟的钟山脚下,

　　是我可爱的家乡。

　　告别了妈妈，

　　再见吧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

　　已伴随着青春史册，

　　一去不复返。

　　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

　　曲折又漫长．

　　生活的脚印,

　　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跟着太阳出，

　　伴着月亮归，

　　沉重地修理地球,

　　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

　　啊，用我的双手绣红了地球,　

　　绣红了宇宙，

　　幸福的明天，

　　相信吧, 一定会到来。

　　告别了你呀，

　　亲爱的姑娘，

　　揩干了你的泪水，

　　洗掉心中忧愁，

　　洗掉悲伤。

　　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

　　离开了家乡，

　　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射光芒。

　　寂寞的往情，

　　何处无知音，

　　昔日的友情，

　　而今各奔前程，

　　各自一方。

　　啊，别离的情景历历在目，

　　怎能不伤心，

　　相逢奔向那自由之路。

（汪教授说，因为这首歌作者任毅被判处了死刑，差点送了命；就因为这里面有两个词“自由”、“爱情”。作品是从百度里找的，可能会有错字或不准确等问题。）

 

      小狗的痛流进高速公路 

（王顺健）

 
我宁愿相信，这只小狗

在梅观高速公路上睡着了

他抱着脑袋，温顺地睡着了

谁也不知道是真正的痛

让他睡去的

 

他在梦中仍然相信妈妈

会将他流在路上的肠子

肺和心脏捡起来还给他

妈妈还会将痛一点点舔尽的

那痛啊，他从未有过

多么陌生

起先痛让他来不及舔一下伤口

就一下子呆住了

无法动弹

只让他眼看着

痛流了出来，一块一块

痛染红了一地

而痛依然没完没了

直看得他双目闭上

他感到靠自己已无法超越

就屈从于痛带来的安详

将头深深地抱进怀里

 

事实上，我驱车快速经过时

看到的是一条几乎干净的小狗

和一堆已被碾过的小小脏器

在路上，既像睡着了，又像等待中

姿势朝着南下的方向

毛发在陌生的风中微微扬起

又轻轻落下

 

 

瞎子阿炳

 

（梁晓明）

 

太阳离开了无锡以后
郊外
那块最冷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是瞎子阿炳

每个夜晚都会有一盏灯
阿炳没有
四十多年来阿炳象一根被抛弃的拐杖
没有人用手去扶过他一次
在街上 阿炳
始终被关在门的外面
阿炳曾敲过一扇又一扇的窗子
阿炳的手掌上
从来没有讨到过微笑

阿炳只能独自去郊外
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
拉点二胡温暖自己
当黑夜象锅盖从天上盖下来的时候
人们都熄灯了
只有阿炳的泪水从脸上流下来象一个个
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
在阿炳的嘴边颤抖
在中国的梦外徘徊

后来越来越冷
阿炳便不停地拉二胡
后来到了早晨阿炳拉的这把二胡
把许多人的心给拉热了

阿炳死的时候
嘴边还是有泪的

 

 

木兰晓芙

车过黄河

 

（伊沙）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 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作眉檐
眺望 象个伟人
至少象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各 人

 

（梁晓明）

 

你和我各人各拿各人的杯子
我们各人各喝各的茶
我们微笑相互
点头很高雅
我们很卫生
各人说各人的事情
各人数各人的手指
各人发表意见
各人带走意见
最后
我们各人走各人的路

在门口我们握手
各人看着各人的眼睛
下楼梯的时候
如果你先走
我向你挥手
说再来
如果我先走
你也挥手
说慢走

然后我们各人
各披各人的雨衣
如果下雨
我们各自逃走

献给妻子

 

（黄灿然）

 

很久了，我没有为你写诗，
你曾是我灵感的唯一源泉；
在我这久经风浪的心底
仍时常激荡着我们的初恋。

但是我的心实在是衰老了，
因为它过早地遇到了风暴。
并从多次的险境中逃脱，
我怎能不抒发这种逼迫？

如今我在异乡艰苦劳动，
为了让你的双手与众不同：
以前没有受过磨难，以后
也将永远闲置在安适之中：
繁重的工作就是我的情诗，
所有的成果全部献给你。
（汪诗人表示，自己也要像黄灿然这样，以后只为自己的妻子写诗。听不为老师说，汪诗人是北外的偶像级人物。）

 

白水

真可惜，没有听到。上面的诗读了一遍，有些很喜欢。

子非鱼

小鸟那首，真好。

小狗那首，读着让人想流泪。

知青那首，没有味道。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12-23 21:41:48编辑过]

远风

同 喜欢小鸟，看完小狗看不下去了，全部情感都被这首攫住。
这就是诗的力量。
同样的情景我见过多次，但从未如今夜在电脑前这般痛心，痛不可扼。
此作者
柔刀杀人

灵儿

QUOTE:

以下是引用子非鱼在2011-12-23 21:39:16的发言：

小鸟那首，真好。

小狗那首，读着让人想流泪。

同感。

“这子弹全部的期望，也只是飞翔，正如那小鸟”。

白水

QUOTE:

以下是引用灵儿在2011-12-23 22:47:51的发言：

同感。

“这子弹全部的期望，也只是飞翔，正如那小鸟”。

 

对，小鸟那首，印象最深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12-24 10:10:06编辑过]

木兰晓芙

     当时最感动我的是《瞎子阿炳》、《小狗的痛流进高速公路》、《献给妻子》；小鸟子弹那首《无题》和《恋人》乍一看理解不了太多，但汪教授讲解使我有了比较新的认识。

    《南京知青之歌》还可以吧，有些稚嫩，但里面的激情和憧憬还有些感染力。再看一首被汪教授当作“反面教材”的，郭世英是郭沫若的儿子，周国平的同学，做这首诗时他刚上大学，充满稚气。

 

小粪筐

 

（郭世英）

 

小粪筐，小粪筐
粪是孩儿你是娘。
迷人的粪合成了堆，
散发五月麦花香。

小粪筐，小粪筐，
清晨唤我来起身，
傍晚一起回床旁。

小粪筐，小粪筐，
你给了我思想，
你给了我方向，
你我永远在齐唱。

 

 郭沫若先生的诗集《百花齐放》，里面主要的102首都是1958年三月底四月初大约10天内写出来的，与特定的政治与社会背景密不可分。欣赏几首：

 

马踢莲

我们虽然是非洲的原产，/非洲和亚洲本一脉相连。/我们已经移植到了中国，/更处在万马奔腾的目前。//我们也要响应着大跃进，/雪白的马踢倒踏青天。/号召亚洲非洲团结一致/，快把帝国主义丢在后面。
 

鸡冠花

主席的词句‘一唱雄鸡天下白’，/是说革命胜利，人民得到解放。/但革命是要一个接连一个，/必须保持朝气，时时都是天亮。//因此，我们特别地伸长了颈项，/因此，我们特别地敞开喉嗓：/‘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乘风破浪！’/谁还没听见吗？聋得太不像样！

紫荆花

紫荆花在古时是作为兄弟花，/而今兄弟的范围扩展得很大。/有了以苏联为首的兄弟集团，还有一切被压迫的民族国家。//我们的花朵要开得更多更厚，/我们的花色要开得更红更透。/我们要体现社会主义的互助，/使红花开遍全世界，没有尽头。

 

牵牛花

一大早我们就奏起喇叭：/“太阳出来了，快把干劲放大！”/万只喇叭齐奏，雷霆都喑哑，/唤起六亿人民如奔腾万马。//倒海排山，不要怕把天弄垮，/人们有补天能力就像女娲。/天下即使劳动人民的天下，/赶快建成社会主义的中华！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12-31 8:44:20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