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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路程
雨水中出现了平原上的麦子
这些雨水中的景色有些陌生
天已黑了,下着雨
我坐在水上给你写信
1989.1.22
诗歌阅读是一种隐秘的私人享受,它无关宏旨,只和最细微的感受相关。我们总是在诗歌中寻找和自我心灵相关的部分。有些诗歌史上的大诗人可能和你毫无关系,而另一些被目为不入流的诗人却占据了你记忆的角落。比如,我至今记得汪国真的“从前的爱像狂风骤雨,如今只剩下点点滴滴”,还记得席慕蓉的“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当然,席慕蓉的位置更靠上一点。今天看来,席慕蓉诗歌中那种单纯、洁净的感觉仍然是有魅力的。
我提请大家重读的是海子的四行短诗《遥远的路程》。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常常盘旋在我的脑子里。“我坐在水上给你写信”。这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有一天,在阅读沈从文的时候,忽然发生一种美妙的联想:原来这句话写的是沈从文。1934年初,新婚不久的沈从文因母病返湘,一路上写信给妻子张兆和分享见闻,这些信都写于漂泊的河流上。现在我们可以在《湘行书简》里看到这些沈从文称之为“三三专利读物”的信件,里面还配了沿途绘制的看起来笨笨的插画,插画下往往就有诸如此类的感慨:“橹歌太好了。我的人,为什么你不同我在一个船上呢?”因为离开了心爱的人,回乡的路途显得分外遥远,而原本熟悉的故乡风物也变得“有些陌生”。这真是充满了思念和爱意的雨夜,纵有忧愁,也是甜蜜的忧愁。“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的爱着!”此时的沈从文像一叶饱满的风帆,或者如泰戈尔所言:“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
然而,海子并没有沈从文的这份幸运。海子的雨夜并非这样,他的雨夜显得有点凌乱,凄清。也许他是坐在被雨水围困的屋子里,对一个莫须有的人,写着无法寄出的信。麦子也不能安慰,仿佛身处异地。生命在时间的河流上、陌生的世界中漂行,漫无目的,茫无涯际。沈从文的河流是《关雎》里的河流,而海子的河流却像冥河之水,像顾城最后的河流:“沿着水你要回去╲票一毛一张”(顾城《后海》)。这四行字为人类命运刻下一个剪影。我们惟愿在生命中,总可以等到那个收信的人。后世的读者,你是否收到过海子坐在水上发出的信件?
海子的诗有很多处于草稿状态,并没有最终写完,但几乎每一首诗都有一种灵感,他只是还来不及赋予这些灵感一个更完善的形式。海子诗歌的篇幅越短,往往就越接近无懈可击。《遥远的路程》可算这样的短诗之一。说来不免遗憾的是,虽然海子这些年被广泛阅读和谈论,但是关于海子却少见与其天才相匹配的探究。
早些年我迷恋海子,最初写诗也脱不开海子的窠臼,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可以更客观地看待海子,对海子的热衷度也有所降低,但我仍然坚持认为他是无与伦比的诗人。他拓展了新诗的想象力,他创造了一种青春的现代汉语,他单薄然而锋利,像烟火爆炸一般灿烂。我希望珍藏他,一如珍藏自己笨拙可笑但美丽动人的青春。 胡少,2012年3月26日,海子逝世23周年
[ 本帖最后由 古小即 于 2012-4-16 17:57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