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方树的思念,恐怕非最普通不过的杨树莫属。
不仅小时候庭院中曾遍植杨树,也就系住了无数秋千的摇摆,庇护了许多夏日午间的小憩,而且她初春的枝条,最适宜做成少年的口哨,那声音比起柳条,往往要多出几分浑厚和深沉。除此之外,杨树的叶子最令人向往,嫩长的新芽随着冬的结束逐渐舒展,慢慢长成比巴掌还大的心形,硕大嫩绿,梗脉清晰,大风一来哗哗作响。若是白杨,则叶片略小,阳光一照,自然泛出白绿色的涟漪,好似枝头一片绿光的海洋,尽显杨叶的神奇明媚。等晚些时候,杨树开出花来,一条条像毛毛虫,煞是可爱。春风渐暖,毛毛虫破茧成蝶,那漫天飞舞的杨絮,飘泊出北方春的含情脉脉。而这脉脉,在忙趁东风放纸鸢的散学路上飘过,在燕园到圆明园的多情路上堆积过,直到今天,不停地在中年听雨阁楼上,房东来收账的江南梦里出现过。
但江南有江南的美丽,上海的春天酥润极了。游人只合江南老,当连翘迎春的芬黄褪尽,眼鼻全是绮绿的芳香。终于,我发现上海的香樟是如此的繁华。
一年四季常绿长青,特别是到了暮春,整树的绿叶全都换了新装,即使个别营养不良的老树,也似乎在用调皮的青黄,来凭添一些香樟特有的调腔。樟树主干挺拔,叶多而密,从树头开枝散叶,形状如冠如伞。若是生在长满青草的绿地,单独的一棵必是亭亭独立,用西式庄园的小资情怀,描摹着喧嚣城市中的宁静与和谐。当然更常见的是分列行道的两侧,整齐有序地连成绿色的丝带,缠绕在这生生不息的城市,与那白天的车水马龙和夜间的灯火霓虹,一起蜿蜒,流淌,成长。樟树绿得心动绿得敞亮,在它椭圆且不大的茂密叶中,锥形的花朵也随春天的脚步,款款地迎接初夏的到来。那锥形的花朵颇似杨树的毛毛虫,由四周的小点仔细开出微黄的花来。风一吹,樟树原本淡淡的清醇在这花香的叠润下,更显浓郁沁人,但这香,香得醉而不乱,香得甜而不腻,香得春夏和天地融为一体,香得人身人心都恰到好处。江南也多雨,雨中的樟树愈发静立而显动人,那洗尽铅华后的绿和香,也随连绵作响的雨线,一起朦胧或沉淀了口舌耳鼻抑或七情六欲。等雨过天晴,白云作伴,在一片清香之中,樟树更显低调妖娆。也许平凡常见,却无碍清丽迷人;同样一树绿妆,也可惊艳出尘。
失之淮北,收之江南,嫩绿绮绿,庶几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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