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4309|回复: 7

发一篇哥哥的文章【美丽新世界】 葛旭 北大历史系07级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0-1-2 22:45: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Post=5]

 美丽新世界

 

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

走江湖不容易,你既不能停止脚步,也不能停止思考。异国他乡的百余日,我仔细地动了动脑筋,想想年轻人的事情,想想我深爱着的这个重症缠身的东亚国度。

然后“侯仔一上线准没好事”这条定理终于激发了我好好总结一下的欲望。而且最近关于中国的噩耗不断,尤其是关于“白名单”事件的爆发,终于让我们这批一心向党的伪知识青年终于怒不可遏。我简单描述一下:

一个笨笨的小孩儿,从南方的一个破落的小县到省城打拼,他在夜校学了最基本的网络知识。然后他在网吧通宵打零工,从卖红牛到当网管。被地痞勒索过,被条子盘问过,被老板挤兑过。他带着一身一心的伤痕在这个苦难的社会上拥有了一席之地,尽管微不足道,但这是个有光明的开始。他踌躇满志地掏出所有的积蓄攒购了一台二手服务器又在淘宝上秒杀了一个域名。他的银行账户上开始有了第一笔广告点击收入。他觉得美好的小日子离他很近了,他觉得他那跟小混混上了床的女朋友可以回心转意了,他觉得他可以给老妈买一件像样的毛衣了。然后新浪网上头版加头条说天朝要加强网络建设。他们的话很动听——
  
“进一步明确基础电信运营商、接入服务商、网站内容提供商的管理责任,建立手机网站备案、上网日志留存等移动通信网络监管机制。”他看了,他的脊梁有了一丝凉意。他是个本分的人,他没有宣扬网络色情,他没有传播暴力游戏,他没有设置非法链接和非法插件。但是,他没有《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没有《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也没有《互联网电子公告服务许可证》。他同这个国度里数百万拥有着同样朦胧的创业梦想的一穷二白的打工仔们一样,在锤子与镰刀的光辉照耀下,步伐坚定地迈向了无边无际的失业大军。

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

天朝的阅兵式上又有一尊新的画像走在了队伍的前列。他慈祥而坚定的目光和高举着花圈的年轻人们,合着歼击机的轰鸣声、东风洲际导弹车的引擎声向天朝子民们致敬。

”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

天朝的法官可以正义凛然地宣布,你没有提供证明你有精神病的依据,所以你不能被证明有精神病,所以你就不可能有精神病依据,所以你就没有精神病。所以不管你是大英帝国的子民还是泰国柬埔寨哥伦比亚的毒枭,你躲不过的。出来混,早晚得还的;来天朝混,你还不了。还不了家。

天朝的官员们都曾经在鲜红的党旗下庄严的宣誓。那时,他们多么纯洁与无暇。他们当年攥紧了的拳头今天依然紧紧地攥着,直到乌纱帽随着人头落地的那刹那,依然紧紧地攥着。如同笑话里那只可怜的猴子。

天朝的文化博大精深,大大小小的学者教授们终于在青灯古佛的彻夜苦思中悟到了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百十年不会有人问津的腐朽学问上埋葬自己的聪明才智。一部被蹂躏的惨无人道惨不忍睹的论语激励了多少书生愤然投笔从娱,在时代的大潮中出版着一本本封面鲜明书名耀眼的畅销书。人们懒了,教授们进入了数据库,复制加粘贴。

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

 人有很多悲剧。一个重大的悲剧就在于人总是想把事情简单化与程序化。我似乎在以前提到过这个概念,史家的兄弟姐妹们也许都对《想象的共同体》记忆犹新,想了很久,还就是这个道理。在这个狗娘养的世纪你不要期待人们的思想会提高到什么高度,尽管社会在“前进”,科技在爆炸。我还记得房龙举过两个例子:看电影的时候会有字幕,有的人看了当场笑翻,有的人看了二十秒后才傻傻的咧下嘴;悲剧的造就从科学家们在实验室里搞出了各种物理、化学、生物甚至炼金术时而忽视了世界上最傻屄的人操纵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政治。一个工业和信息化部的高级官员可以是搞石油出身,但绝对不应该是一个网盲。李泽厚说,中国民主的大门,不是冲开的,是挤开的。这句话有道理啊,但是无论是冲开还是挤开,都是在开门。我不专业地说一句,我觉得至少“改革开放”三十年里至少我们还在“进步”。但是你妈了个屄地搞网络封锁就不对了。简单地说,当我们傻屄呵呵地闭关锁国大张旗鼓地搞网络封锁的时候,美国已在掀起了新一轮技术革命。表面上谷歌在极力打压微软及其同党,妄图一举歼灭高成本硬件生产链;但是其真正的阴谋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用云计算搞新殖民主义。举个简单的例子:你想跑步跑到更高更快更强,结果你低头一看自己没长腿。打比方说非洲国家在没有无线网络覆盖的情况下,你云计算个毛啊。党国这一点做得就很令人震惊,在错过了不知道多少轮工业革命之后顿足捶胸大呼后悔之余,不忘继续封锁继续和非洲兄弟们共同落后。

但是你别忘了,这是个美丽新世界。

我这一年没少走。感触也很深。我隐隐约约地感得到我在土鳖城市盘锦读书的时候,没有我现在回忆地那般刻苦。经侯提醒,我也同样感到了当年坐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们其实早已在那一年那一月定下了分道扬镳的命运。在保加利亚行走周遭的时候,我一直在更新我的想法。这些南欧人总算摆脱了一千年来跟土耳其人俄国人的纠结,昂首阔步得走向了现代化的道路。在共产世界的废墟上,古保尔加部落的子孙们建起了不伦不类的仿西欧文明。美丽的索非亚的大街上走满了时尚的潮男靓女。贫穷的国度在到处大兴土木,豪华的跑车的街头轰鸣着发动机。夜晚的市中心闪烁着性情趣用品商店耀眼的光芒。美丽年轻的人们在无数酒吧与迪厅里消耗有限的青春。那里是南欧,那里是三千年前世界文明的中心,那里是罗马文明衰落两千年后重新挣扎着崛起的力量。他们看着法兰西与德意志的脸色,笑容满面地踽踽独行。在一个对自己崭新的国度里,第一个月关注的基本上是好山好水好风光,第二个月就自然而然地将目光集中到了他们的伤疤与烂疮。柏杨老先生也在发表“丑陋的中国人”的演讲的时候,直言不讳地表达他爱国,但这些中国的好东西他觉得大家都知道了,提它作甚。我爱保加利亚,我也直言不讳地跟朋友们和我的学生讲这些,感受,我得到了不少沉默后的掌声。我很高兴,忧心忡忡的高兴。

之前之后,我拜访了世界大哥美利坚合众国。美国人在走向世界强国的道路上相比其他强权就显得一帆风顺得多。这里不需要像天朝一样强调代代努力,一旦一代人懈怠了,子子孙孙在至少两个世纪里就会遭到无数次诸如太平天国或者文化大革命一般的遭难。原因很简单。当代美国人的父辈和祖父辈们用各种各样崇高的、卑鄙的、体面的和羞耻的手段后在物质和精神方面击败了大大小小的敌人,终于将整个国家送上了系统化的现代道路。他们的孩子们只需要看着详尽的说明书毫不费力地操作着垄断巨头们精心打造的先进仪器上——按一下按钮,咻——整个国家像一架凶猛的列车迅速冷酷且平稳地按照一百年前预定的轨道飞速前进。

这真是个美丽新世界。

我有好多经历,我甚至成了了萨达姆侯赛因高级政治顾问的儿子的好友。可是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走得多了,就有很多苦头要吃,就有了很多彷徨与无措。独行侠从来不是件酷酷的行当。当我灰头土脸地穿过大满洲数座破落的城市,当我轻车一骑猛闯山海关,当我行囊鼓鼓徒步雅鲁藏布,当我衣冠楚楚黑海望波时,一切一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激情与浪漫。而苦苦思索苦苦追求后,又发现所有的事情没有那么糟。我很久都没有联系阿耶,但是我却都听她推荐的那些诡谲的歌儿。

穆罕默德跟我说,美国人没到伊拉克前,他们晚上是可以睡得着觉的。伊拉克人觉得萨达姆虽然杀了些人,但是他们手头有零花钱,他们可以出国见见世面,他们是有盼头的;赤色保加利亚倒塌之后,人们推到了一座座苏式的雕像,自由的保加利亚人很茫然——他们沮丧地问我,保加利亚跟中国有多少年的差距;穿着科比球衣的俄加金把他的藏语课本借给我旁听用,我问他,俄加,你想去北京吗?他傻傻地笑着说,就是,汉话不灵光撒,不大敢的嘎;安娜总是在人权问题上跟我争得面红耳赤,结果总是我在维基百科上一条条查着关于“自然法”、“习惯法”、“人权”、“东方主义”、“孔多塞”和“联合国”的标准定义。

听说海外华人很努力。天朝在二十一世纪头十年经济上的异常表现让全世界的数以千万计的华人们觉得腰板挺得比以前直比以前硬,而且有时不仅仅是腰板。但我依然觉得这不是一个人人有份的世界,不是一个有了荣耀大家平分的世界。所以我对即将到来的新一轮的社会阶层的重组充满了忧虑。六十年前,中国的中产阶级不是跟着青天白日旗鼠窜到了台湾列岛,就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丢掉了项上人头。六十年的不同阶段早就了一个由腐败官僚、黑金商人和半文盲暴发户组成的新兴中产阶层。八十年代邓帝国并没有将理论上的政治改革付诸实践,于是这批透着乡土气息的新贵们并不能靠完美的制度来保住他们在经济改革浪潮中浑水摸到的大鱼。于是他们的儿女们,这批年轻的人们站在了一个新的剑拔弩张的时代——后文革时代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知识精英和无良富二代之间争夺新中华帝国领导权的殊死战争。

而每当我看侯博文激励自己的那些话就会一阵感动。我在这里引用一下:“我坚持我心的方向,我有摇滚的心,我这二十岁的心脏跳得正火热。我失败多少次,我可以再来,我那每次受挫,我都有经验,我绝不再犯,你永远没法打翻我,我总是能爬起来,我那信念只有前方。哥哥就是一个绝招,脸皮太厚,智力差,失败过太多次,但是我挺到现在,愈挫愈勇,这就不会有疑问。”

我想,这是个美丽新世界。

曾几何时,我愿意回到我那美丽的青藏高原。那里有美丽的歌,美丽的人。露娜让我写,我写不出。但现在我走出了阴霾,可以写了。我亲爱的人们,我不知这是不是你心里的青藏:

随着黎明的到来,高原伟岸的身躯在连绵的高山中舒展开来。每一个线条都仿佛经过精心地设计,用最机智的工匠历经千万年雕琢出来。大江在山间滚滚逝去,唱着一只美丽的歌。古老的市镇渲染着赭红与黄,在红与黄的交错中承载着繁华。街头走满了强壮的康巴汉子。米黄色或黑色的大檐帽下藏着一张黑黝黝的坚毅的脸。女人们身着黑色的藏袍,腰上系着花格布。每个人的手上或颈部都挂着一串长长的佛珠。蓝绿色的天眼石和红色的珊瑚石配着亮闪闪的藏银在他们粗糙的手上熠熠生辉。如同藏族女人们漂亮的花布围裙一样,每一栋藏式建筑都用亮丽的色调装饰。屋梁上用彩粉绘着红黄蓝绿白的图案。庙宇金色的屋顶映着阳光散发出虔诚的光芒。在湛蓝的天空下,翠碧的山沟远远地延伸向天边。峡谷中,一条清澈的小河激起浪花。牛羊满山坡是藏民们每天的生活。美丽的牦牛在摄人心魄的青藏高原上缓缓得蠕动。从远至近是一望无际的绿,绸缎一般的高原平缓地起伏。藏人的群落稀稀疏疏地分布在绿色的海洋里,像寂寞的轻舟。如果人们在时代突进与似水年华的矛盾中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标,那么古老的畜牧就是在这浮华世事掀起的滔天巨浪中的一处安静的避风塘。

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不看不知道。

 

For

Yevgeny Zamyatin

Aldous Huxley

George Orwell

[/Post]
[此贴子已经被白水于2010-1-3 14:46:01编辑过]
发表于 2010-1-2 23:43:57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已经很久不关心如此宏大的主题了,但还是佩服这样的思考和表达。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1-3 01:30:3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简单的说,现在的中国不是天朝,是堕落的人的中国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1-3 15: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坚持我心的方向,我有摇滚的心,我这二十岁的心脏跳得正火热。我失败多少次,我可以再来,我那每次受挫,我都有经验,我绝不再犯,你永远没法打翻我,我总是能爬起来,我那信念只有前方。哥哥就是一个绝招,脸皮太厚,智力差,失败过太多次,但是我挺到现在,愈挫愈勇,这就不会有疑问。”

侯博文这些话在哪里可以找到  有知道的么 

我对这篇文的背景不是太了解  网上搜索了下没有  有知道的告诉一声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0-1-3 22:40:57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小武在2010-1-3 15:02:26的发言:

:“我坚持我心的方向,我有摇滚的心,我这二十岁的心脏跳得正火热。我失败多少次,我可以再来,我那每次受挫,我都有经验,我绝不再犯,你永远没法打翻我,我总是能爬起来,我那信念只有前方。哥哥就是一个绝招,脸皮太厚,智力差,失败过太多次,但是我挺到现在,愈挫愈勇,这就不会有疑问。”

侯博文这些话在哪里可以找到  有知道的么 

我对这篇文的背景不是太了解  网上搜索了下没有  有知道的告诉一声吧

这个很有可能是侯博文同学自己编的,他俩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侯博文同学就读于宁波诺丁汉大学,国际贸易专业,曾经在乌克兰实习,现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交换。

这是一个北大学生徒步云南、青海、西藏以后,在美国探亲访友,之后去了保加利亚实习,现在又回到美国,总结的一些感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1-5 21: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大家的回复,好想看看这篇文章呀,我能看看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1-5 21:28:0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想看……版主老师,能开放这篇文章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0-1-7 12:22:47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jiangwei在2010-1-5 21:16:06的发言:

看了大家的回复,好想看看这篇文章呀,我能看看吗?

校内搜索 葛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水云间

GMT+8, 2025-5-14 07:42 , Processed in 0.064302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