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先生纪事<一>

南卓

C先生纪事<一>

 

 晚上八点，如果住C先生家对面的人往窗户外看一眼，就能看见C先生在自家落地窗前踮着脚尖、手舞足蹈、乱蹦乱跳，嘴巴一张一合，还时不时拿罐什么东西喝上两口，简直像个疯子。可惜，C先生家住6楼，窗外是一篇荒芜、漆黑。

 C先生也没有什么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其时，他正在和面粉准备做面，同时还一边和朋友手机聊着天。这已经是C先生第五次尝试做面食了。前几次分别做了包子、大饼、煎饼、卷饼，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每次做出来的，和预想的简直相差不知几何。C先生不想承认自己于面食一道毫无天赋，同时还觉得屡败屡战是一种值得自我敬佩的精神，于是在朋友的嘲讽中继续忙活。

 这一次又失败了，C先生只能把面团搓成一条一条、胖瘦不均的细棒，然后扔进手边的锅中。锅里正煮着打算作卤子的胡萝卜和猪肉。C先生自我安慰，“我一吃米饭长大的人，不会做面食也在情理之中”。朋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别扯了，你还是找一个会做面的女人做媳妇吧”。C先生仰头想了一会儿，说：“不至于吧，做不成大不了出去买呗。”

 后来朋友的电话挂了，锅里的“面”也煮好了。C先生把“面”捞出来，让胡萝卜和猪肉继续深度交流，以备做今晚的夜宵——不做卤子了。然后给“面”里拌点甜面酱，放点榨菜，就吃了起来。虽然根本不像面，但实实在在的面粉在那儿，倒也能将就吃，就是太咸了。C先生就放下碗，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最后一罐了，今晚不能醉生梦死了。”冰凉的啤酒入嘴，抹去了咸咸的酱味儿、面味儿和榨菜味儿，C先生好一顿舒服。看来那“面”实在咸得够呛。

 C先生又想到刚才朋友的话，“找一个会做面的女人做媳妇”。这句话实在毫无攻击意义，朋友听完他的回答，回到，“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但禁不住C先生开始想那个“她”。自此，我们的故事落入俗套。所谓俗套，其实大概也是最现实的；也因为太过现实，所以显得俗。每一个年纪不小的人，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她”，就看大家是如何来纪念了。有要死要活的，有肝肠寸断的，有浪漫升华的，有痛心疾首的，也有呵呵一笑的。当然， 以以上态度来纪念的大抵都是失败了的 “她”。C先生落了俗套，便不能幸免。但自我感觉无论要死要活亦或肝肠寸断，好像都不适合自己；而此时有酒，倒不如大喝一顿，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最好——C先生一直以为，喝酒喝到大哭才是最好的。精神对身体的支配在此时的C先生身上展露出最大的攻击性，又喝了一口酒，C先生就那么醉晕晕地自我陶醉了起来。他脱了鞋站在地毯上，手机在一边放伤心、催情的歌，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如果有人看见，C先生估计也会脸红。但管他呢，反正没人看见。而且房间隔音效果好，C先生开始大声跟着唱起来，“我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

 “叮”，微博有消息。C先生拿过手机，发现有一朋友转了一段话，还@了他，并留言“其实看到这段话我脑中第一个闪现的是你”。我为诸位呈上这段话，尽管放在文章里有剽窃之嫌，亦且说不定会得罪C先生，但为了尽其详尽地记录C先生之事，这段话是不能缺少的——其实我早想写这么一段话，可惜一直才情未够。

 “你以为已经忘记了，却被一首歌，一句话，一张照片生生的将往事勾起。你会发现记忆甚至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自动筛选了最甜美的一幕。仿佛那些纠缠，烦恼从不曾有过，那张脸也比旧时动人了。你明白了，这就是离别的好处。因为相隔千里，你便成为了那人记忆中，最美丽的定格。”

C先生看完觉得，“好像前后不搭，不过真对，真他妈对”。他手指轻快——酒的作用——地回复到，

 “写的好，所以是要永远记住那张脸，也希望我在她的记忆里也能做到我尽可能的最美”。

后来可能是想到了自己往日的那些稍显愚蠢的行为，C先生不自觉地脸红了一下。C先生在手机屏幕上又划拨了几下，发现还有一条@他的微博，也是转的一段话，没有留言。这段话出自微博上的一名大V@留几手，但好似已被说烂了无数次，在此也一并记上。

 “疯狂迷恋一个人，大多数是因为你并不了解TA，你只是迷恋那个你自以为是想象出来的形象。月亮美不？离远了看很美，登上月球后，才发现是坑坑洼洼的一片荒芜死寂之地，令人失望。”

C先生想，“说的也对，但去你妈的坑坑洼洼，你才坑坑洼洼呢，你全家都坑坑洼洼”。也懒得回了，顺手扔下手机，拿起啤酒又开始喝，喝完继续乱蹦乱跳。第二天，C先生尴尬地告诉酒友，自己被一罐啤酒放倒了，都不知道怎么倒的。

 早上起来，C先生第一反应是，“完了，我的胡萝卜和猪肉。昨晚关火没？”一个机灵，从床上蹦起来，直奔厨房。“呼”，大出一口气，火关了。也许迷迷糊糊间顺手就给关了。“真是幸运”，C先生一身冷汗，又软绵绵地倒回床上睡去了。

 这天睡醒过后，C先生就感情一事和朋友——就昨晚劝他娶个会做面的媳妇的那个——进行了深度沟通。最后话题千转百转，朋友说：“得不到总是最好的。”

 C先生说：“不会啊。陪着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早摆脱了那套文艺范畴。”

 “哟，那你倒是实在人。”

 “要活得实在。”

 “会的，你都已经开始这么想了。”

 “千万不要为了那些虚的没的愧对了身边对我们好的人。”

 “晕，你这道理还一堆堆的。”

 “当然，这个最实际了。”

 C先生果然喝多了，忘记的不仅仅是关没关火。

 

[ 本帖最后由 南卓 于 2014-3-18 05:13 编辑 ]

萃玉

竟然很喜欢这篇某部分的语言风格。

南卓

原帖由 萃玉 于 2014-3-18 16:06 发表 竟然很喜欢这篇某部分的语言风格。

 

谢谢，谢谢

萃玉

原帖由 南卓 于 2014-3-18 18:20 发表   谢谢，谢谢

不谢，不谢

看到喜欢的风格，不是应该我谢你吗？

既然是记事一，就是说可能还有二，等待续写。

另：说“竟然”是因为我一般不喜欢现代派小说，微短篇由最。可能是因为有隔膜。

南卓

原帖由 萃玉 于 2014-3-18 19:23 发表 不谢，不谢看到喜欢的风格，不是应该我谢你吗？既然是记事一，就是说可能还有二，等待续写。另：说“竟然”是因为我一般不喜欢现代派小说，微短篇由最。可能是因为有隔膜。

 

受宠若惊。

我要为C先生立传，哈哈，慢慢继续写

冰问

读到中间联想到了之前那篇《谜样的陌生人》...... 有意思 ...... 为C先生立传，C先生是有原型咯？

南卓

原帖由 冰问 于 2014-3-18 23:59 发表 读到中间联想到了之前那篇《谜样的陌生人》...... 有意思 ...... 为C先生立传，C先生是有原型咯？

 

纯粹是练笔，就综合一些看来的、自己的、别人的东西虚拟一个人人物而已

木耳

叙事中不少警句妙语，夹叙夹议挺有穿透力。

南卓

原帖由 木耳 于 2014-3-19 18:57 发表 叙事中不少警句妙语，夹叙夹议挺有穿透力。

 

我应该是综合了各种写作风格，然后糅合成的

木兰晓芙

顶起。跟刚发表的续篇《C先生纪事〈二〉》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