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平安夜,咱们在一起都七年了。”
“嗯。”
女人开始拿起橘红色塑料把手的刀,富有节奏地转着削起苹果,有跐溜跐溜的铁切着水的声音。
“就这道嗯啊嗯啊的,以前的长篇大论让你江郎才尽了?”
电视显然正在直播足球比赛,讲解员激动的唾沫横飞,观众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恰好可以消掉话筒被喷的声音。可是屋子里的人好像对直播的动态没什么兴趣。
“这球被抢来抢去多没劲,谁爱要就给谁发几个不就得了。”女人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艺术家完成一幅杰作般的小心。
“听说最近单位小王和他爱人吵着离婚,真是世事难料,当初公开表达感情就属他俩儿最热情。”
“啊。”
螺旋开来的苹果皮突然断掉,女人将刀啪的一声放在了玻璃桌面,将穿着黑色拖鞋的脚挪到落地窗前。
“你就是个混蛋,什么都自以为是。”女人拉开蜷在一起的窗帘遮光布,“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不会炸了呀,烂掉你就开心你就了不起你就牙齿发黄你就口臭你就懒得洗澡你就混蛋……”
女人的手在月光里只有青色的白,虽然不是满月,但足够强的光线给不了这清冷的皮肤什么光晕。就是这没有光晕的,细而直的手抹起了眼角。窗户没有关严,发脚黑色的线飞起来,放飞着千条思绪。
“自作聪明!”
女人咬了下嘴唇,粉白瞬间有了红,但快来快去和牙齿进出一样。
“女儿出国留学了,这回你满意了吧!不过别想离婚!”
哗啦一下,遮光布和窗帘被拉扯的分不清彼此。女人的睡裙被走动的风鼓噪起来,棉质拖鞋啪啦啪啦着朝卧室快速滑动。
“早、点睡……”
说完这句话,门就被女人细而长的手使劲关上了,显然这只手的主人心情不太好,因为另外一只正在捂住嘴巴以及一些液体。
男人面前的香,烧了很长时间吧?
三柱,等高,不过残灰不知道分别什么时候,以怎样的顺序落下。
“啊!球进了!!进了!!!”
电视里好戏正在上演,很多的灯都还在亮着,除了平安夜里的这一盏。
——男人,三年前的今天车祸死去。
——“你个丑女人!滚!找个男人……”这是男人对女人最后的话,人间最后的留言。
——男人和女人结婚到今天七年,光屁股的时候开始在一起,如果这么算的话已经很多个七年了。
——女儿看到母亲伤心里日渐憔悴,忍不住把父亲留下的日记给了她。
——男人是个出车组司机,一家生活也就和拉活一样时好时坏,不温不火着。 “狗日的,没个盼头,没个希望的绝望。” 男人的某一天是这么写的,实际上很多篇日记都是这样的口气,如此这般的态度。直到——男人查出得了癌症,因为一段时间开车老是力不从心,”比房事还要力不从心”,日记里写着“去医院一查,得!这回有理由绝望了,和希望还半毛钱关系没有。老子竟然也得了癌症。” ——女人看着日记和女儿抱着,感觉是三个人搂在一起,只是好冷好冷。她知道了男人为什么临终前对她如此,希望她“尽快忘记这个一事无成的男人,上帝,如果有的话,一定会为我的聪明感到愤怒,没什么比这个办法更好的啦!” ——女人领到了男人死时候得到的赔偿,也将日记放在了床头,这样就会有时候听到男人的声音,这样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就不能走了。只是——女人谁都没告诉,她也活不了几年了,因为她这些年饮食不规律也得了癌症。只是等着病情发作,但现在等待的都差不多了。出国的女儿很争气,去了远方的男人也很争气。
这么想的时候,女人将被子往下巴处拉了拉,对着虚空说了声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