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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学] 【七人赏诗会—周一】下槐镇的一天∕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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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8 23:53: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更多请光临左岸会馆“七人赏诗会”专区:

http://www.eduww.com/thinker/forum.php

 

下槐镇的一天

 

 李南

 

   平山县下槐镇,西去石家庄

   二百华里。

   它回旋的土路

   承载过多少年代、多少车马。

   今天,朝远望去:

   下槐镇干渴的麦地,黄了。

   我看见一位农妇弯腰提水

   她破旧的蓝布衣衫

   加剧了下槐镇的重量和贫寒。

   这一天,我还走近一位垂暮的老人

   他平静的笑意和指向天边的手

   使我深信

   钢铁的时间,也无法撬开他的嘴

   使他吐露出下槐镇

   深远、巨大的秘密。

   下午6点,拱桥下安静的湖洼

   下槐镇黛色的山势

   相继消失在天际。

   呵,过客将永远是过客

   这一天,我只能带回零星的记忆

   平山下槐镇,坐落在湖泊与矮山之间

   对于它

   我们真的是一无所知。

 

见于杨克主编《1999中国新诗年鉴》,华艺出版社《九人诗选》(2001年)中“李南的诗”,以及《诗林》2005年第2期

 

       为什么我不能生活在下槐镇?

 

       胡少

 

       河北女诗人李南的这首诗,十几年来多次被人注意到。她自己似也颇为满意,2010年在《诗探索》上发表《就诗说诗》两篇,其中之一即是这首诗的创作谈。

       诗的开头部分带有艾青的调子(如艾青的《手推车》、《北方》等),结尾部分带有韩东的调子(如韩东的《有关大雁塔》、《你见过大海》等)。这意味着诗里有两种情感:一种是对北方土地的木刻画式的描摹,一种是对未知之物的避让与敬畏。就像在韩东的诗里,大海和大雁塔是人们无法理解的实存,这首诗中的下槐镇也是“我们”无法进入的神秘之物。

       诗里的“过客”与下槐镇形成了一个相对运动。过客代表着时间,代表着历史,代表着不可阻止的前进;而下槐镇则仿佛处于时间之外,永远不变。尽管它正在遭受干旱的煎熬,但自有解决之道。也可以说,过客代表着现代时间观:直线前进的,发展的时间;而下槐镇则代表着传统时间观:循环的,周而复始,日升月落,静止不变,如宋人唐庚所言,“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这两种时间在诗中擦肩而过,而诗人之为诗人的态度便是,对停滞在时间深处的村镇保持了礼貌与好奇,没有贸然否定或代言,乃至挥动拆迁的大铲。

       想象中,下槐镇的村口应该有一棵老槐树,人们吃完饭,会在树下纳凉聊天,摇着历史悠久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各处的奇闻异事、家长里短,孩子们会捉迷藏、追萤火虫,到月明星稀时才散场。

        下槐镇诱惑我们去想象那些古老而美丽的村镇。为什么我不能生活在下槐镇?

        首先,下槐镇已踪迹难寻。市场化浪潮已经把中国的每个角落都卷入全球资本主义体系。我们的乡村变得异常空虚,那里遍布离散的家庭,青壮年长年在外打工,村子里只有老弱病残,气息奄奄。到了夏天,村中小路甚至都被荒草掩盖。下槐镇的确实有其镇,但只要随手百度,就可以看到这样的报道:“记者在平山县下槐镇寺沟村的群山深处看到,星罗棋布的采石场将绿油油的群山侵蚀得千疮百孔,远望犹如雪山。”甚至在前天,我还刚刚到下槐镇附近,去打搅过它的宁静(它就在西柏坡附近)。

        一代青年曾经喊出“逃离北上广”的口号,但是,不久又出现“逃回北上广”的浪潮。因为他们发现,在偏僻的地方,不如意之处可能更多。中国基层政权普遍存在瘫痪或黑社会化的倾向,从文化生态上来说,则是当官发财的主流想法笼罩一切。山水还是故时的山水,但其中的文化内容却变得前所未有地势利。山清水秀之间,人的思想、价值形态被囚禁在铁笼子里。基层的溃败反过来加重了中心城市的压力。尚可挣扎的年轻人又逃回中心城市。中心城市的可取之处在哪里?还有一点异端思想的空间,还有可以秉烛夜谈的知音,还有一些可以在淤泥中透气的孔洞。不过,中心城市的生活仍然是无望的,这种无望伴随着房地产公司像水纹一样扩散到中国的每一个小县城。所谓现代生活像一条可怕的周而复始的传送带,一旦你踏上,就只有操劳到死。同样在河北的一个偏僻县城馆陶,一个80后中学老师因为不堪经济和工作的压力而服毒自杀,他在遗书中说:“活着实在太累了,天天这样无休止的上班让人窒息,所领的工资只能月光。”(见《新京报》2012年5月28日相关报道)

       其次,假设真的有那样一个理想的下槐镇,我也不能在下槐镇生活。因为那意味着长久的寂寞。那寂寞是在时间和历史之外的寂寞,如同海子在昌平所感到的:“为自己的日子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伤口,因为没有别的一切为我们作证。” 从乡村逃到城市,是为了逃避寂寞。尽管在稠人广众中可能更寂寞,但至少表面上是那么热闹,到处是生人的热乎气儿。城市是为了解决孤独而产生的设置。要不,人们为什么要叠床架屋地住在一起?我们中有多少人,愿意生活在时间之外?有多少人,可以在身强力壮的时候,制服内心的野兽?

       也许要到很老了,才可以安然地生活在下槐镇。可是,等老了的时候,可能就没有勇气或力气生活在下槐镇了;有勇气或力气生活在下槐镇的时候,你又没有老。

        至为稳妥安全的,便只有在文字中去想象一个黛色的下槐镇了。

 

发表于 2012-5-29 08:57:34 | 显示全部楼层
评论比诗好,其中多有金句,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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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9 10: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了诗作和评论,别具一格,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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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9 12:18: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說什么。。。長的是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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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0 23: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诗和评论是两种创作。我惊讶于评论者的幽微精深,超出了我的理解;而诗作者给我带来的是亲切和满足。 我醉心于花的颜色和芬芳,贴近地看它,我看到了更浓更嫩的花瓣和粗壮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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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 00: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峰回路转 于 2012-5-30 23:14 发表 诗和评论是两种创作。我惊讶于评论者的幽微精深,超出了我的理解;而诗作者给我带来的是亲切和满足。 我醉心于花的颜色和芬芳,贴近地看它,我看到了更浓更嫩的花瓣和粗壮的花蕊。

 

师姐也在写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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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2 19:45:16 | 显示全部楼层

所谓现代生活像一条可怕的周而复始的传送带,一旦你踏上,就只有操劳到死。

 

每一呼每一吸在汽车尾气的热浪里,你都可以听见疲惫感在骨节交错处吱呀吱呀作声响。

 

也许要到很老了,才可以安然地生活在下槐镇。可是,等老了的时候,可能就没有勇气或力气生活在下槐镇了;有勇气或力气生活在下槐镇的时候,你又没有老。

 

悖论,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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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4 19:5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给小即哥哥的想象配幅图

QQ图片20140724194417.jpg


但这棵老槐树并不是想象中平山县下槐镇村口的那棵,而是长在我的父辈祖辈世代居住的地方,石家庄市区向南五十多公里的一个小村庄里,它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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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4 20: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竟然在网上看到这样一篇写自家小村庄的文字,格外亲切。好像有不少错别字和语病,我也没力气挨个改了,大家伙有兴趣的就凑合看看吧。

    稍加留意你便会发现,一般北方乡村都有宽阔的中心十字街。而这十字路口一定是村子最繁华的地方。商店、饭铺和做各种生意的商贩大都汇聚于此,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喜欢三五成群地在墙根排成一溜,谈古论今。夏天,他们手摇蒲扇坐定于房荫树荫下乘凉;冬日,则寻一背风处,让明晃晃、暖融融的阳光烘烤暄腾腾的棉袄棉裤,温暖每一寸肌肤。这几乎成了农村一道独特的风景。

    赵州镇西河村也不例外,只不过村子的十字街头,多了一株两个成年汉子拉起手来都围拢不住的古槐。它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扎根在村当央。没有谁能说清楚是先有的这棵树还是先有的村子。2003年,石家庄市园林局,对全市的名木古树搞了一次普查和保护,鉴定西河古槐的年龄为700岁,定为一级国槐。至此,西河村的老少爷们儿,才算知道了这位见证了历史而又司空见惯的老者的实际年纪。

    我是在一个秋天的早晨去寻访这株古槐的。那天,橘黄色的阳光铺满了西河的十字街,也为这古槐镀上一层金灿灿的色彩。清爽的绿荫下,是一对炸油条的夫妇,男的拉动着风箱,将炉火吹得旺旺的,一根根金黄的油条冒着热气在油锅里上下翻腾着,缕缕香气随着微风荡得很远。妻子在一块被油浸透的案板上,双手不停地将活好的生面拧成油条坯子投往油锅,动作娴熟流畅。在他们对面,是收购玉米的小贩,他们跟前十来袋鼓囊囊的粮袋是最好的幌子。

    82岁的宋文彩和三四位古稀老人,就坐在十字街头的墙根下,闲聊着什么。他们属于村子里对古槐最为知情的那一群人。村街早晨的一切显得那么温馨、静谧。宋文彩老人是西河村早期的支部书记,古槐的故事就装在他的肚子里。老人坐在一个马扎凳上,用手指着高大的古树说:“从前,老槐树旁边有座五道庙,村里人都叫它槐树庙。庙里供奉这五道爷和另外四尊神像,庙门后是两个木刻的小鬼儿,小时到庙里玩儿,我们常常各自抱一个小鬼,让两个小鬼碰头,有趣的很。

    据老辈人讲,这棵树是明代永乐年间大移民时栽种的。西河村的人是从山西洪洞县迁来的,那个时侯,凡迁出来的人,每一伙人都分给一颗树苗,安居到哪儿就栽种到哪儿。”凝视着高大西河古槐,我眼前浮现出600年前的移民图,别离故土的先人们眼含热泪,凝眸高大的老鹳窝大槐树,一步一回首,成群的老鹳在槐树上空盘旋,以声声哀鸣为他们送行……先民们人人悲伤,个个哭泣。他们被一条绳索穿在一起,许多人手里紧紧攥住一截槐树枝或槐树苗,栽在房前屋后缅怀故乡。难怪村民们对槐树自幼就有一种难舍难分的情缘,这便是那份绵绵不绝的乡情!

     “我小的时候,古树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看,它如今只剩下一股枝杈了。朝东北方向的、西南方向和正东方向的三股都死掉了,后来也就锯了下来。60年前,这棵树还茂盛的很,遒劲的枝桠似数条巨龙凌空飞舞,树冠可遮阴亩地之广。夏天经过树下时,感觉阴洞洞的,晚上更是阴森可怖,胆小的人就不敢从树下走过。”68岁的宋江波就是古槐的南邻,那一溜红砖房便是他的住宅。对于槐树他也是最有发言权的村民之一。他接着文彩老人的话题说:“这棵古树毁在1949年秋。当时,古树上有一个树洞,能钻进去三个小孩子。村里的孩子们几乎都钻过这个树洞。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树上住了群马蜂,蜂窝就搭在树洞里,大人小孩谁在十字路口过,马蜂就蜇谁。没办法,村里三个农民商量了一下,决心烧掉这窝马蜂,他们赶在一个黄昏,往树洞里塞进一些麦秸,点着了火后迅速离开了。不料想,古树本身就干枯了,非常易燃,结果把古树引着了,白天根本看不见明火,就这样,树上的火着了好几天。最后整棵树烧死了,仅留下树身西南侧大约五公分厚的树皮,全村人无不惋惜。值得庆幸的是,三年后,有树皮地方又生长出新枝,而且枝叶繁茂,尽显雍容。古树真的起死回生了,你说神奇不神奇,瞧,就是这股树枝。”宋江波说到这儿,乐呵呵地笑起来,从他爽朗的笑声里,看得出对于古槐的新生他有多么的高兴,“因为古槐有灵性,村上人都把古槐奉若神明,早把古槐神化了,并视它为村里的一员。无论谁家,遇到喜事或愁事,总愿意来到古槐下,向它诉说…… 

    每年大年三十下午,给神树上香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惯例,大伙儿都认为这棵古树能保佑全村人平安,交好运。就连这条东西通衢的大街古槐街‘古槐街’也因它而得名。”教师出身的宋怀铎,今年六十有五。他可是西河古槐的忠实守卫者。1967年,村里建筑队盖房子,要刨掉古槐。宋怀铎站出来说服了大家,保住了古槐。谈起这段经历,宋怀铎颇为自豪:“当时,村里没有几个高中生,有点学问的人还是受尊重的,我是老高中生,又是民兵连长,大伙儿听我的。”说着,宋怀铎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涉及古槐的大事小情,我都有记录。2002年,石家庄市园林局在石家庄日报上发出通告,征集古树线索,是我往市里打的电话,把俺村的古槐报了上去。不久,这棵古树就受到了挂牌保护。2008年,石家庄市园林局聘请专家对俺村的古树实施保护性修复。我记下了这个日子,是在当年的11月21日至28日,施工人员是保定唐县人。”在宋怀铎身上,我看到了西河人对古槐敬畏、对家乡风物的珍惜和爱护。宋怀铎只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代表。

    古槐陪伴着西河人走过了一辈又一辈,见证着西河的历史沧桑。远的不说,近一个世纪的岁月,却历历在目。 1928年夏,中共保定市委指示保定第二师范的党员学生,利用暑假回原籍发展共产党组织,8月,西河村宋尘寄(宋文彩之父)被赵县西关村的葛茂堂发展为党员,古槐下,从此有了党的组织。西河人跟着共产党,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参军支前、掩护八路军,西河村人样样不落后。抗战时期八路军44区队就秘密驻扎在西河。84岁的宋三牛老人,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复退军人,他回忆说:“ 1943年农历3月22日,八路军44区队在西河村与日本兵打了一仗,击毙了平田小队长的弟弟,25天后日本兵对西河实施报复。农历4月17日黎明,一队日本兵包围了西河村,把全村的老百姓赶到村西的大坑里,鞭子打,皮鞋踢。他们在南北两厢架起机枪,西岗上支起大炮。接着往坑里施放毒瓦斯,四五百老少把头埋进土里,哭喊声响成一片。就在这时,老百姓被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西北风,眼看着呛人的毒瓦斯朝站在高岗上的日本兵刮去,只见日本兵们一个个捂住鼻子四处奔逃。老百姓也趁机逃脱。大风过后,日本兵杀回村里,烧掉400多间房子后便撤退了。后来,村上人都说是这棵神树护佑了全村人。”西河古槐的故事到这儿就讲完了。其实,它的名气早已经盖过西河村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古槐无疑便是西河村的符号。如果你有兴趣到西河采风问俗,领略古槐的风采,相信好客的西河人包括这株古槐会唱一首西河欢迎你的歌。顺便告诉你,西河还是一个相当有历史的村落。村主任宋在送我们出村时,就站在村口小路上说:“修这条路时,埋了全村100多块碑刻。一旦条件允许,它们还是要浮出水面的。”村主任的话,道出了西河村历史文化底蕴的厚重。到那个时候,指不定西河村就是一处中国乡村游的特色景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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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25 19: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村子里的人果然都姓宋,名字还都特文艺,如宋尘寄。

追溯起来,这棵大槐树还连着山西洪洞大槐树呢。“苏三离了洪洞县”,敢情说的就是洪洞移民呀。《苏三起解》里有大槐树,《天仙配》里也有大槐树,大槐树在民间文化中扮演的角色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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