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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字] 读书与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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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1 23:56: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也是几年来随手记下的只言片语,如其名,不过读书之外的胡说罢了。这些胡话,都是敢胡说的。自然也有不敢的,这且不论。近来读一套“中国短经典”,都是些当代短篇集子。先看的莫言,我的胡说的脾性又起来了。又想,水云上有几个在读的帖子,又有当代书目的征询。故将从前的胡说整理一番,厚颜贴来,也是个哄闹的意思。往后有话,再更新罢。如今先且这样。

 

当代篇

 

苏童:

学飞鸟挥动翅膀的品州女孩蕙仙,遇见大燮国的少年君王端白,如此感伤的错误的开始。如我们各人的运命,冥冥,无可抗拒,更无可止息。

 

天近傍晚时,看完了苏童的《碧奴》,不能自已的悲且痛。所有瑰丽的荒诞都来源于现世,一切不朽的功业皆萦满了亡魂。而碧奴涵蕴痴情与苦难的目光里,你看到落落人世最质朴模样。

 

张承志:

你不知道历史也会有痛苦。张承志在《北方的河》里如是写道。可这历史的痛苦是否也是他的痛苦?为何我觉得,那也是与那个时代早相远去的隔岸的我的痛苦,如内心一道隐约的不愈的伤口,模糊而真切的痛感,在每一个不经意触碰的时刻。比如这个满天闪电的大雨的黄昏。

 

诚挚推荐《北方的河》。它有种深厚的要把人眼泪逼出来的东西。

 

路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这回可和高加林有共鸣了。

             

老实说,路遥的《人生》确是很能吸引人,叙述节奏极好,引得人一口气把大半本看完了。高加林的所思所求,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年轻人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农村,从现在看,完全是很能理解的。包括为了能去大城市而与巧珍分手。这并非虚荣。但是为什么最后落成了一个悲剧,我以为不得不归罪于吃人的社会。

 

阿城:

有人说,阿城文字工夫独步。一看《棋王》,确很有意思。可是最动人心的,还是遥遥相望的,立于不同年代的,年轻的我们和年轻的阿城他们,透过遮蔽、偏见及敌视的雾霾,仿佛终于存在一种互相理解的可能。

 

阿城的《棋王》真是越看越好看,小说各方面都精妙有味道,太令人欢欣了。

 

看完《树王》,极伤心。砍树,烧山。老天爷做过的事,半大的孩子只管要将它消干净,且做无上荣耀。荒唐的年代,喊着不破不立要革命要共产主义的年轻人,亲手造出了这民族阴魂不散的雾霾。不因年轻,不因无知,这罪孽消弭。不破不立,可任何的破都是有代价的,仰天问问这代价可付得起?后来人自当警醒!

 

《棋王》《树王》《孩子王》一顺溜看下来,只觉得阿城写人真是好,写的人立得住,活生生如在眼前。且又见得他有思索,有悲悯,隔了这么些风化云的年岁再看,我竟也没得挑的,真是难得。读阿城,如遇友朋,可尽兴了去说天道地,使人不得不有珍重意。个人而言,五星推荐。

 

王小波:

昨晚自习忘带笔盒,啥事也做不了,只好看小说。一不小心看了大半本《红拂夜奔》。王小波说每本书都该有趣,确实,《红拂》有趣得叫人不忍心一口气看完。话说看卡夫卡只觉得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的痛苦,看卡尔维诺仿佛一只垃圾桶都成了新奇,看王小波,完了,渐疑心起现实的怪诞来。

 

冯唐:

冯唐的散文,看一点,还好玩,看多一点,无味了。无非酒色邪乎相,写好了自得风流,可惜写得不好,灵光时而闪一闪,却多的是单薄,重复,和无聊。原来不过是考试时的消遣,才把这压箱底的书翻出来。可这消遣都不得消遣,一本《猪和蝴蝶》,看时总恨不完,看过犹自心烦,真是够了。不如怨己,甚么破癖好,一书在手,不论良莠,非终读不可。唉,自找苦吃。

 

董桥:

冯唐不待见董桥文章,我想了一想,去找来看。董自言文字上用了许多年扎实功夫,我看了一些,只觉得冯唐该是不待见他,还不如满纸瞎跑火车的冯唐呢。可名气却仿佛很盛的。大概毕竟是老先生了。唉,算了,青白眼是个少年病,我还是复习要命的德国经济法吧呜呜呜……

 

缪哲:

考试期大无聊。今天借了白先勇的《台北人》。冯唐说其文字幼功了得,好比一手瘦金体,见得家数。看了第一篇,没多觉得,冀能渐入佳境。另者在读缪哲《祸枣集》,学养很好,文字亦好,古而雅--近来很看了些古而雅之风的。考试期大无聊,使我成了个自披书目的大俗人,时势所逼,勿怪勿怪!

 

缪哲君写的分明学者散文,招式朴淡,内功深厚。说人论事,见得礼数,少却浮喧,读之可忘观点之别,惟赏心深思而已。此今多数文章所不能及。然愈赧颜自愧,省己稚乏:还是掩面回去扎扎实实读几年书再来开口罢。

 

睡前烫脚丫子,随手翻两页《祸枣集》,且看,心下且又赞叹。集子看了约三分之一。渐觉缪哲君文字,似有周作人淡味,凝涩则过之,博引更仿佛梁遇春,袭英式小品之趣。今世竟有这等人,教我不可不稍息厚古薄今之心了。

 

缪哲道:"画家之患,恒在有美雅而乏气力,有气力而乏格韵。"然文字之道亦如是。

 

缪哲又道:"我常想,逆徐悲鸿传统的创作,好言'表现自我',但并非每个人的'自我',都如八大、石涛的一样,是可欣赏、可钦佩的。好的自我如美人一样,是稀少的。多数人表现的自我,不过愁眉啼妆,故作妖态而已,实不如素眼所见的自然----或现实----为可欣赏,可打动人。"我手写我心,其弊如此。为免作妖态,贻笑大方,一则修器识,二当惜羽毛,谨记谨记。

 

缪哲再道:"今之士以文淫,如娼以色媚,人心之偷坏,盖有甚于当时云。"其慨叹至此,令人意气陡生,郁郁不平。

 

汪曾祺:

偶翻到汪曾祺二十四岁时的小说,看得我连哭带笑,心生起拔凉拔凉的绝望。垂老矣,炉火纯青,一片素淡,是自然的。只年轻时的绮丽也绮丽得那样足珍,什么是天资,什么是家学,想想又看看,真绝望。上一个将我看绝望了的人还是张爱玲。唉。

 

原来我极喜爱的汪曾祺的小说«复仇»,是受林徽因«窗子以外»«九十九度中»两作品影响,说是意识流的范儿。我倒奇怪,当年偷闲读书,这两篇也是很看过几遍,怎么就无甚感触。不过论起这样渊源来也开心。我喜爱的人,都能凑一块儿,连成线了。真好。

 

白先勇:

白先勇的《台北人》也还不错,沧桑味倒都出来了,只是笔调略嫌不好看。却令人想起张爱玲,大约这二人笔底相似处,一是旧时烟云,一是富贵人家。再溯源头,只怕绕到红楼梦上去了。确有几分曹式的唏嘘。我却感叹别的:这世上原来真有富贵二字,真吓人!

 

直看到《游园惊梦》这篇,才真觉得白先勇厉害。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把什么都说尽了。

 

钟晓阳:

看过钟晓阳十八岁时写的《停车暂借问》,虽小说叙事如平畴,放眼只望得意绪满纸,如寒烟漠漠,情节的山高水低却无,但文字实在是好,这样精雅的白话来作小说的叙述,张爱玲后只见她了,可见幼功之非常,令人赧颜自愧,亦为而今语文教育掩面。

 

钟晓阳的细节描写真是绝好,好得像竹翠色的春风那样,十八年岁的手笔如此,当得天才二字。唉,只能感叹,有些东西是羡慕嫉妒恨不来的,我还默默地赞叹吧。

 

"与他相对,过的是家常光阴,许多人生的婆婆妈妈噜噜苏苏,合时的感慨喟叹,合理的人云亦云,极端平凡又甘于平凡,他的脚后跟一出门槛,她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的。"这样的人,真可以迁就过往后的朝朝暮暮,那迢迢一世,岂非如噩梦不醒,赤裸裸困在梦兽腹中,朝夕憎厌,多么可怖。

 

钟晓阳的«停车»,拖拖沓沓看了这样久。原不晓得相爱是怎一回事,看着,竟有些懂了。林爽然私心念念带的龙井,只许宁静一个人的,这样野的歪理。

 

这几天在看钟晓阳《春在绿芜中》,与《停车》文字一脉,当时惊艳,但一年之后,感觉却是两样。私心里还很得意地想,那个么,我也写得出来。又咧嘴笑,真亏我生了一张不知天高地厚的面皮。哎呀,不说了,肚子饿了,煮面去——

 

晚上很馋,吃起泡菜来,吃得嘴上一圈红油,辣乎乎的过瘾极了。右手拈着筷子,左手还压着书在,边嚼眼睛边溜溜地瞟。还是钟晓阳的集子。今天看又觉她真早熟,大人的世界,她那个年纪都能窥见,言言都是明白,真可纳罕。

 

里面又说,别人踢你一下,你没那么痛,诗人会多痛一些。我有时嗷嗷大叫起来,瞧去也不过是他人的寻常事,可见我也是沾了那一点边的人,想想又甘愿多痛一些。虽然每为家人责备,说是不成个大人的样子,但也哼哼鼻子认了。我只今也仍是清蒸蟹一只,满盘子蟹壳蟹脚,姜丝葱白,哪里是个将就得来的模样。

 

一见熊应生出场,就一肚子怒火起。这样面目可憎一个人。气死我了。

 

莫言:

在上班的地铁上,开始看莫言的中短篇集子。《春夜雨霏霏》,第一篇。我看的时候,就想,原来他也有写成这样的时候。心里就安稳了。他二十六岁时写的这篇,也看不出有多少天分。可见还是踏实努力的好,终会有所回报。我在人堆里,四周推推搡搡,密密实实,像猪羊运往屠宰场。每一天数着日子,可以忍耐,是因为我始终想着,有一天我会摆脱这一切,有一天我会过上毛姆的巴黎生活。为了那个有一天,可以忍耐现在。

 

今天在看《白狗秋千架》,真是喜欢。想到鲁迅的少年闰土。也想到张承志,那个时代的人,似乎文章都有相近处。大约是人相近。都是踏在土地上的人。我们已经不是了。

 

忙得一点正经看书的时间都没有,也只能偷闲看看莫言了。比起余华的短篇,我更喜欢他的,他有一种令人吃惊的实在。我喜欢这份实在。他语言功夫也不怎样,但我很能读进去,又读得很愉快。

 

迟子建:

迟子建的小说,细节极为着力,但通篇和平----也太和平了,力度稍嫌不足。但«月光下的革命»是她92年的,且看后来怎样。

 楼主| 发表于 2013-3-22 00: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山篇

 

清少纳言:

清少纳言真是个灵透了的女子。她外谁会说这七月七日白昼还是天阴的好,待夜间晴朗,月耀星熠。我向来不爱琐屑文字,此处莫不折服。

 

芥川龙之介:

芥川道,我固然失败了,但造我之物必然造出别人来。一棵松的枯萎实在不足挂齿。只有存在广袤的大地,便有无数种子孕育其中。这话令我肃然而生敬。

 

青山七惠:

一个人的好天气。秋天。藤田走了。她说她生出了执著心。我怎么觉得看到一张相似的脸,简直要哭了。

 

睡觉前在看青山七惠«温柔的叹息»。很简淡的无望。我也想要写出这样的无望来。

 

昨天订到了九号的票。但是团圆饭就赶不上了。于是一大早又来代售点排八号的票。站着等的时候,把青山七惠的«拣松球»看完了。与«温柔的叹息»相比,似乎更喜欢这篇。黄澄澄的阳光落在对面的楼上。旁边枯黄头发的女孩在打电话。售票的玻璃窗上映出了对面楼房的影子。还在等。

 

村上春树:

村上写:“‘安静的、平和的、孤独的星期日--我出声说道。星期日我是不上发条的。我怎么好像每天每时都像上了发条似的,安静,孤独,可是马不停蹄,向不自在却别有魅力的成熟狠命奔赴。真想慢条斯理,一天单纯地做一个活,譬如渡边的洗洗晒晒,然后听时间打水漂的响儿。我觉得我一个人活得太声响太声响热闹了。要是我是别的什么人,我肯定觉得是我的那个人脑袋里有鸟扑楞扑楞的。

 

奥威尔:

没有黑暗的地狱,纯白如雪的灵魂。凡有价值的,都被毁去了。小说《一九八四》就此结束。在这暑天的傍晚,我却只有无可躲避的寒冷和绝望感。可这正是奥威尔的伟大之处。对于有无可触碰的历史伤痕的我们而言,尤其伟大。

 

梭罗:

我并不比湖中高声大笑的潜水鸟更孤独,我并不比瓦尔登湖更寂寞。这是最爱的梭罗。

 

施笃姆:

晚上读过施笃姆的《茵梦湖》,大约是文学选读课的教材,读来匆忙,便觉不尽人意。一来无心情领略其意境,二来诗化小说向来为我所诟病。所诟病者,为其亦是我小说习作之短处。此话见狂妄,然确觉此类小说——叙述单一,意境幽美,心绪惆怅——并不太难。而我也早过了单为低回的幽美而感动的年纪。可叹。

 

格拉斯:

四百六十三页的小说,从去年的九月到今年的三月,在格拉斯笔尖汹涌的海水里,在海水深蓝色的夜与日光里,做沉冗的沉冗的梦。梦醒了,才记起呼吸和甸甸的灵魂。他是伟大的。他给我看明了,历史的幽魂与救赎咒,还有长篇小说的海洋。向君特.格拉斯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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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2 00: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古典篇

(许多我也不能记出处,就不注作者了。)

 

刘勰云:“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真是踏实的好方法。

 

张戒云:子建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本以言妇人清夜独居愁思之切,非以咏月也,而后人咏月之句,虽极其工巧,终莫能及。这话是很有识见的。

 

文章如千军万马;风恬雨霁,寂无人声。好!

 

“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时哀感愤嫉处,见白石此句,如吐肺腑,然终不可刻露白话,与他人言。陈廷焯所谓沉郁,斯可会矣。

 

黄宾虹讲淡墨,平淡天真,咸有生意。很是传统审美意境。

 

黄宾虹云,古来未有无笔而能用墨者。笔之腕力不足,则笔不能管墨,即臃肿成为墨猪。我即病于此。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元稹《莺莺传》中张生所言,看得人真是怒。薄情尚可忍,无耻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写情则沁人心脾,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出其口。王国维这话原是说词曲的。但我看来,却觉得他说出了极重要的一点,即不同文体对语言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其语言美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可是过了三四年才想明白,笨得太不容易了。

 

王国维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我想,做人亦在境界,无关俊丑贫富穷达愚知巧拙雅俗高下,有境界者亦自有高风真骨,或苏世独立,或和光同尘,自有无用之大用,是为价值。遥默想之而肃然起敬。

 

都道江郎才尽,可见文通真有才,试看客从南楚来,为我吹参差,信矣。

 

《诗薮》举宋人诗句,五言好,入齐梁或入唐者皆好,七言过眼即嫌,不是滋味。便觉七言难于五言。及读举元人诗句,便觉七言特好,仿佛亦不难。胡氏言致力与不致力故。

 

读《诗薮》时始觉,文学观念方面,如今亦披民国遗泽,大与旧时人不同。

 

矜持于句格,则面目可憎,架迭于篇章,则神韵都绝。此说倒有意思。

 

怎么办,越来越觉得我是小子猖狂了,我怎么看还是怎么嫌弃袁枚«随园诗话»,内容随意看看倒罢了,可是文字真的不好看,文言原来也能这么不好看,唉。

 

下午耍宝玩,爇桂子香,饮佛手茶,若再无事熟读离骚就好啦。不记得哪个皇帝不早朝,借了一日雨,一日醉,一日病酒的漂亮话,简直教我翻白眼儿嫉恨了!《世说》里王孝伯道名士不必须奇才,常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孝伯讥讽意暂不提,且说装这名士范儿常无事一条,咱就兴叹啊!木心说我曾是一只做牛做马的闲云野鹤,我如今可是一只闲云野鹤的笨牛驽马呜呜。清施补华道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我这也是牢骚人语啊好了为防肠断继续干活儿

 

雁飞南浦钟初断,月满西楼酒半醒。晓来羸驷依然去,雨后遥山数点青。夏宝松《江城》一诗有落拓飘然意。

 

《诗薮》云:庾开府世但重其大篇。视孝穆、总持,但略以气骨胜,然不甚流转。五言小诗,特有佳者,合处往往类盛唐。记先时读刀尔登论庾信文,亦提及钱钟书类似观点。极有意思。世但知庾信文章老更成,暮年诗赋动江关,不知亦有人道略以气骨胜,细思之,但意味深长。袁枚道有格无趣,是土牛也,庾信当不至此,然可知文质不可偏颇。读书自得处,一笑。

 

《随园诗话》云:"为人,不可以有我,有我,则自恃狠用之病多,孔子所以'无固''无我'也。作诗,不可以无我。无我,则剿敷衍之弊大,韩昌黎所以'惟古于词必自己出'也。北魏祖莹云:'文章当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不可寄人篱下。"此说自是两全。然为人无我之人作诗宁有我乎?是疑处。

 

周栎园论诗云:"学古人者,只可与之梦中神合;不可使其白昼现形。"——«随园诗话» 这话有意思,"不可使白昼现形"说得仿佛鬼魅,但鬼魅也可喜,只是"几回魂梦与君同"呢。一笑。实大抵如白石老人"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意。

 

长天孤鸟没,落日大江深。尤赞吴师道此二句。

 

巧用文字,务为妍冶,唉。

 

《菜根谭》曰:逸态闲情,惟期自尚,何事外修边幅;清标傲骨,不愿人怜,无劳多买胭脂。这话合我脾性。

 

现实即魔障,故须修一清净境,以葆天真。顾随曰:"发愿虽切,着眼虽高,而步武却决不可乱。"善矣。

 

探春是大观园里安尊享荣的小姐,才说什么"寒素人家",不忽木那样山河判断的人物,才写什么"淡生涯滋味谁参透,草衣木食,强如肥马轻裘"。我等寒微人一只,成日里为口腹奔忙,这境界只知嗤笑了。

 

大风夜里读«红楼»。看这一节,晴雯一去,便连写袭人几个笑字,刺眼极了。更想起她上年密与王夫人的那一篇话,只能冷眼冷笑待之了。"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判词不错,不枉这个"枉称空云"的。

 

袭人也罢了。继看宝玉道"从此休提起,全当他们三个死了,不过如此",这便是待所谓"心上第一等人"的道理,我个旁观人,都不禁冷浸浸寒了心。好一个"多情公子",情薄如此。则待我颦卿又当如何,可嫌可恨了。

 

乃知世间可嫌可厌者有二,一为男人薄情,一为女子机心。其故在卑琐二字。倘非如此不得团圆美满,则团圆美满亦气卑格琐,何可希罕。又乃知世间第一等要紧事莫过为人。自当清风明月,散朗廓落,方不负天地生我之心。此后再论其余。

 

读《红楼》时,一有人亡,旁观众人言行,总难免嫌厌一人。金钏投井,厌宝钗;晴雯病夭,厌宝玉,个个都觉不是,连黛玉论说芙蓉诔那些话,我也不分清白,一并不喜。再看几回,便是黛玉魂归了。往年看这一回,总是且痛且哀且伤。今年不知怎样。借颦儿的话,我为芦雪广一大哭,可一大哭,那也很好。只怕无限恨意,郁不能发。何韵诗唱《痴情司》,情愿百世都赞颂,最爱的面容,因爱而目送。想见曹公意,更是无可如何了。他那一个黛玉,飘飘渺渺,离恨天上,他可见到?

[ 本帖最后由 行香子 于 2013-3-22 00: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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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2 00: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帖子,也存个自我勉励的心思。我如今真是散漫多了。趁春天多读读书,才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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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2 10:55:10 | 显示全部楼层
      這些書基本沒看過。。。
      看過的幾個,王小波,挺極品的,趣點不少,《紅拂夜奔》看了個開頭,笑了幾次;路遙,功力深厚,像太極或少林禪宗,對我這樣的讀者來說,太沉重,太北方,太上一輩;鐘曉陽,筆下遍地繁花,美不勝收,但我也不喜歡趙寧靜了,只覺爽然書生意氣,兩人若真在一起,恐也如瓊瑤《窗外》,非長久之事;清少納言,越發覺得她像上官婉兒,淡如雲烟,內心卻也比天高,她作比較時,眼中唯有可贊之物,其餘皆可憎可嫌。
       你還記得《癡情司》啊,黃偉文的詞,無可挑剔;娃娃再改編成國語版,仍然無可挑剔:“雪花帶香氣,深深地烙印”,想起寶玉出家,一步步消失在雪地盡頭。。。那一頭,黛玉還認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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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2 11:38:45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完了,想起读纯文学作品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一叹;想起理应读纯文学作品的中文学生不知是否在读,二叹;想起昔日读书理应有所得有所纪录如今却茫茫然无所得,三叹。行香子文字极好,只是虽是短札,如也能做到有头有尾、自成一格,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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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2 13:07:1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抱香斋 于 2013-3-22 11:38 发表 读完了,想起读纯文学作品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一叹;想起理应读纯文学作品的中文学生不知是否在读,二叹;想起昔日读书理应有所得有所纪录如今却茫茫然无所得,三叹。行香子文字极好,只是虽是短札,如也能做到有 ...

呵呵,这也是这几年人人状态里搜罗出来的,我记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还想往后补呢,所以暂且先这样吧:)

另有一些是看书时的好句,随手记下了。有些是真的好。本来也想发个帖列出来,想想算了,这个也太不知所谓了。

 

再想问问,“中国短经典”这个系列怎么样?以下是介绍。

“中国短经典”丛书荟萃了当代著名作家的短篇小说经典,包括莫言、王安忆、张炜、苏童、迟子建、方方、李锐、叶兆言、毕飞宇、范小青等11位作家,每人一卷,分别为《姑妈的宝刀》、《姊妹行》、《钻玉米地》、《白雪猪头》、《一匹马两个人》、《麦子》、《哪里来哪里去》、《厚土》、《写字桌的1971年》、《唱西皮二黄的一朵》、《哪年夏天在海边》。

我手头在看迟子建的《一匹马两个人》。除了几个知名的名字,其他人都很陌生。 名曰“经典”,也不知这套丛书选得怎样,所以想听听建议。

[ 本帖最后由 行香子 于 2013-3-22 13: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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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3 18:37:07 | 显示全部楼层

冯唐的东西,有不少人推崇,但我买了一本《活着活着就老了》,看了一点,实在不喜欢,最后没有读完,将书处理出去了。也曾跟几个朋友聊起过,我这几个朋友,也都不喜欢。

 

“写情则沁人心脾,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出其口。”王国维这话原是说词曲的。但我看来,却觉得他说出了极重要的一点,即不同文体对语言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其语言美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可是过了三四年才想明白,笨得太不容易了。

 

其实叙事还有装饰的空间,到说理时,那就真应该如出其口了。说理分析类的文字,如果说也有美感要求的话,那么清晰就是第一美感,清晰而又能严密,那就是上等说理文了,其它的,各种修饰,能用不着。

 

缪哲又道:"我常想,逆徐悲鸿传统的创作,好言'表现自我',但并非每个人的'自我',都如八大、石涛的一样,是可欣赏、可钦佩的。好的自我如美人一样,是稀少的。多数人表现的自我,不过愁眉啼妆,故作妖态而已,实不如素眼所见的自然----或现实----为可欣赏,可打动人。"

 

这话读来真触目惊心,应牢记以自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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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3 18:4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行香子 于 2013-3-22 13:07 发表

再想问问,“中国短经典”这个系列怎么样?以下是介绍。

“中国短经典”丛书荟萃了当代著名作家的短篇小说经典,包括莫言、王安忆、张炜、苏童、迟子建、方方、李锐、叶兆言、毕飞宇、范小青等11位作家,每人一卷,分别为《姑妈的宝刀》、《姊妹行》、《钻玉米地》、《白雪猪头》、《一匹马两个人》、《麦子》、《哪里来哪里去》、《厚土》、《写字桌的1971年》、《唱西皮二黄的一朵》、《哪年夏天在海边》。

我手头在看迟子建的《一匹马两个人》。除了几个知名的名字,其他人都很陌生。 名曰“经典”,也不知这套丛书选得怎样,所以想听听建议。

 

经典是需要经过时间的淘洗来证明的,而不是由哪家出版社来册封的。不必太将这两个字当回事,不妨随手翻翻,觉得哪家合胃口,就多读一点,不合胃口的就放一边,不必勉强。一点建议,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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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4 21: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长了,看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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