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感情又逢落雨天,思想在烟圈里捉迷藏,烟圈随风而逝。一个白衣伺者端酒来。时间是永远不会疲惫的,长针追求短针于无望中。固体的笑,在昨天的黄昏出现,以及现在。
这个女人有一个长醉不醒的胃,和我一样。
我醉了。脑子里只有固体的笑。
我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我梦见我中了马票,我买了一栋六层的新楼,自己住一层,其余的全部租出去。我梦见我将钞票掷在很多人的脸上,一张接一张,吝啬的赵之耀,势利的女人张丽丽,还有出版社老板钱士甫... ...
真正的清醒,头很痛。发现这个熟睡的女人相当丑陋,头发很乱,有很多脱落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用眉笔画的两条假眉,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各自短了一截。当她转身时,她舒了一口气,很腥,很臭,使我只想作呕。(如果不是因为多喝了几杯,我是绝对不会跟她睡在一起的。)我一骨碌翻身下床,洗脸刷牙,穿衣服,将昨天从报馆领来的稿费分一半塞在她的手袋里。我的稿费并不多,但是我竟如此的慷慨。我是常常在清醒时怜悯自己的,现在我却觉得她比我更可怜。
从酒店出来,我买了一瓶威士忌,不敢喝,要为两家报馆写连载的武侠小说。摊开稿纸,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为了生活放弃才智去做这样的文章已属诧异,更奇的是,读者竟会随同作者去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境界而不觉厌烦。我笑了,走去揭开酒瓶的盖头,斟了一杯。
一杯。两杯。三杯。
喝完第一杯酒,有人敲门,包租婆,问什么时候交房租。
喝完第二杯酒,有人敲门,是报馆的杂工,问我为什么不将续稿送去。
喝完第三杯酒,有人敲门,臃肿的中年妇女,问我早晨为何夺去她儿子手里咬了一口的蘋果。
曹雪芹是个酒鬼。
酒不是好东西,应该戒绝。——我想。
天色漆黑,霓虹灯的红光照射在晶莹的雨点上,雨点碎成红色。我醒了。头很痛。口里很酷。渴得很,桌上的酒瓶,瓶已空。(酒不是好东西,应该戒绝。我想)翻个身,脸颊感到一阵冷岑,原来我已经流过泪了。
还有一段武侠小说没有写好。没有钱买酒时,现实是丑恶的。香港这个地方,解下佩刀沽酒的朋友不多。提起笔,“飞剑”和“绝招”犹如下午五点钟中环的车辆,拥挤于原稿纸上。现实是世界上最丑恶的东西,我必须出去走走了。于是,有温香不知来自何处,玻璃橱窗上,突然出现一堆闪烁似钻石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