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第一章。 本來還先入為主地覺得咖啡館場景總是閒適而安然的,雖然書中的描述一早便隱隱透出些陰鬱與憂傷。或許是因為不久前剛剛看過董啟章的《美德》,很自然地便聯想到那裡面的咖啡店場景、與店裡形形色色的人。首章裡面的「我」(礦業學院的學生)好像《美德》中的咖啡店老闆林秉德,以近乎旁觀者的身份觀察著店裡的每個人。便見躲避 / 逃離到孔代咖啡館的露琪,總置身「小廳深處」,一群可以「波西米亞」稱謂的年輕人之間;為尋著一個「固定點」不斷記錄的鮑文;在筆記本上標出露琪姓名、自稱美術出版商的男子……故事的神秘感便彷彿在這些人物的交往中一點點展開。
「在奧德賽十字路口一帶。在我的想像中,雨後那裡向來總是一片陰沉。」這段描述似乎是直接承扉頁上居伊.德博爾的引文(「在人生的中途,我們的身上籠罩著某種陰鬱的傷感,在青春迷失咖啡館那諸多酸楚無奈的笑談,道出的正是這份傷感。」)而來。想起這版序文有段講:「巴黎的奧德賽十字路口不是陰沉的獨享者,城市心靈產生了那樣共同的熟悉與錯置才是真的!……小說中露琪走過的路,也可能在台北哪條陰霾的小巷重現……」 便覺得,一個人對城市的憧憬/想像/回憶,大抵是些零散的碎片。又很大程度上為心緒所左右。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眼前是怎樣的風景,心緒相似的人,眼裡的風景大概不會差太遠吧?如此,時空中偶然邂逅的人,亦可能毫無共鳴。如此開場,加上這段引文,已透著淡淡的憂傷,又同時讓人感到些時空上的迷茫。
「…… 點燃起一支香煙時,她手指的細膩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那指甲,熠熠生輝,上面塗著無色指甲油。」(P16) 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這句描述。然後又想到《美德》裡面開篇,也是描述一個女子的雙手。總覺得這些描述都好美 ... ... 「手。一雙。伸出去。手背向上,手心向下。十指伸直,張開,像剛塗好指甲油,翹著指尖,自我欣賞那樣。的確,指甲上塗了甲油,是流行的式樣,都不塗滿,像剝落,或月缺。原本的深紅,因為昏暗的光線,變得更深,如黑土一樣。只看輪廓,是女子的手,但指長掌大,指節粗礪,形態有點剛硬,像某種機械結構,食指和中指關節呈現輕微扭曲。」(董啟章《美德》)
「鮑文想做的,就像是讓那些在燈光下翻飛的蛾免於被遺忘。據他說,他的夢想是做一個超大的登記冊,裡面記錄著百年以來巴黎所有咖啡館的顧客的名字,註明他們何時到達,何時離開。他為被他自己成為尋找『固定點』的這項事業魂牽夢繞。」(P22) (想到卡爾維諾曾說:「記憶的形象一旦被詞語固定下來就會消失了……」)
「我們當年都太年輕,沒有需要隱瞞的過去,完全生活在當下。」(P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