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晓做了一个梦。
梦里影子都站立起来,他看着一个一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影子,像睡了很久的人开始伸展腰肢,然后看着一动不动的他,像他理所当然就该站在这里,就像世界出现伊始就有了光那样,贾晓就应该站在这里见证着影子从地上站立起来。
当贾晓开始可以适应越来越多走来走去的影子时,它们的沉默无声已经让他不再恐惧。影子还是影子,只不过它们站了起来而已,依然只是扁平如纸张一样,甚至没有纸张那种微薄的重量。它们只是会挡住一点光线而已。
而贾晓在梦里的眼睛已经可以适应暗淡下来的环境,甚至可以在昏暗里分辨出每个影子的区别。但那必须是离他很近的影子,只要超过一米,贾晓就对于黑影重重的景象束手无措了。
当梦里的贾晓意识到看不见伸出的手指时,他开始害怕起来,不知道该在这完全被影子挤满而什么光也没有的地方该何去何从。
贾晓蹭得弹动了一下,然后喘着气,完全清醒过来。
等待起伏的胸平息粗喘,贾晓看看手机,10:00。没有拉上遮光布和窗帘的窗户外一片漆黑。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上午10:00。
往床上一躺,贾晓感到喉咙疼痛如猫抓,这已经是雾霾严重的第3天。发出“嘘”的一声,贾晓才觉得方才突然醒来时卡在嗓子里的声音吐了出来,呼吸变得平缓了起来。他看看窗外黑沉沉仿佛暴雨来临前的城市,伸出细长的左手看了看,确认了一下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中。就在刚才,他在梦里惊恐的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影子,只是先站立了起来。
贾晓打开点亮手机屏幕,看到屏幕开启的保护图片上的一行小字:
“一个无光的黑影重重的世界,被雾霾消解成粗糙的呼吸。”
贾晓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句话,就像不知道该怎么和阿尤说,自己昨天辞职的事情。
给阿尤编了条“已辞职,打算做自由摄影师”的微信,贾晓掀开被子凝聚自己四散开来的知觉,努力站起来。口中灼烧的感觉已经撕裂开了困意,感觉如果不喝点水就要干枯碎裂开来。
“叮咚”
贾晓把手上的白瓷杯放下,打开手机看到阿尤的信息:“知道了。赶紧好起来。最近没怎么看你拍照。好忙,晚上见。”
贾晓放在朱红色书桌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是生日快乐的节奏。后天就是阿尤的生日了,26岁,不需要任何形容词就让人觉得再好不过的年纪。看到阿尤的信息,贾晓嗡嗡作响的头脑安静了下来,只要阿尤还支持着自己,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想起前天看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里面的诗,贾晓顺口说了出来:
等咱们结婚以后
我们该是何等快活
因为我热爱温柔的罗西
罗西也热爱我
把这首盘旋在脑海里的短诗发给阿尤,贾晓把体温计放到腋下,希望可以恢复到正常体温了。
正在研究着温度计度数的时候,手机叮咚又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阿尤的信息,还有一条是来自欧阳叔叔的。
“小贾,上次聊了之后感觉你是一个不仅仅有梦想,也有想法的孩子,关键是你和小尤都很是愿意脚踏实地去做事情的孩子。希望你们可以成功。身体怎么样了?医生说是长期劳累精神紧张导致的亚健康,身体是一切的根本。
我最近和同事通过微信等网络平台,策划(雾霾文学),如果愿意,可以参加,图片也是很好的叙述方式。“
“谢谢叔叔关心。我和阿尤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听阿尤说了您的(雾霾文学)相关事情,也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
我觉得是很棒的想法,我对这个选题很干兴趣,打算着手拍摄。“
发完信息的贾晓看看窗户,外面还是雾霾包裹下的灰蒙蒙,手机上显示已经是11:45了。打开阿尤的对话框:
“猪猪哥,又开始抒情了呀。矫情!
不过我喜欢,么么了个哒。
今天拍摄对象因为咳嗽严重影响拍摄进度呀,哭……
我早上看微信公共号,也看到一首诗
你还活着,还不是孤身一人——
她还在你身边,虽然两手空空;
一阵欢乐穿过浓雾和饥饿和飞雪
跨越辽阔的平原直达你俩。“
“你可以把咳嗽的状态用作拍摄的元素呀,表现雾霾里人的状态,这也是一次机会。
那首诗很喜欢,你就是在我身边咯。
早点回家,晚上煮粥。
体温差不多正常了,下午打算去拍拍照片。“
“好哒。88
么么个达。”
“拜拜美女。”
贾晓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走到衣柜前,一边拿出穿的羽绒服,一边想着刷完牙洗完脸就去天安门,拍拍雾霾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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