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斯·提臧：洛拉：我家的奴隶

白水

剩翼 发表于 2017-5-29 23:14
虽说作者也认为洛拉已成为他家中的一个圣人般的存在。不过，洛拉并不是一个天生的圣徒，谁也不会是，要说 ...

吊诡的是，洛拉这种圣徒，是那种罪恶的土壤的产物，而人类文明的进步，其实就是要消灭这种圣徒产生的土壤。记得以前曾在水云间某个帖子下说过，仁人志士无私奋斗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更理想的文明，让后人可以不必再向他们这样牺牲，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好好地生活。

剩翼

白水 发表于 2017-5-31 12:01
吊诡的是，洛拉这种圣徒，是那种罪恶的土壤的产物，而人类文明的进步，其实就是要消灭这种圣徒产生的土壤 ...

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洛拉这类圣徒，虽说确然产生于我们称之为“罪恶”的土壤，但这些罪恶的土壤对产生于其上的圣徒的高贵有多少贡献则很难讲，人的认知总要分清楚背景和焦点，“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们将这样的人称之为伟人，圣人，因为他们作为焦点，凸显于那千万人的背景之上，意即，既是圣徒产生于罪恶的土壤之上，却并不意味着只有罪恶的土壤才能产生圣徒；消灭了罪恶的土壤，也许圣徒的数量可能会减少，但至少一部分原因是社会整体的道德水准提高了，社会更加公平公正了，要做出更高水准的圣徒行为客观上变得更加困难了。

我在给紫璇的回帖中，提到正态曲线，我觉得一个可以想象的文明社会的道德水准应该服从这个曲线分布，如下图：

把横轴定位道德水准，纵轴是数量，可以看出，一个较为合理的社会道德状况是乙图的状况，高道德水准和低道德水准的人都是少的，而绝大部分人的道德水准处于中等水平。这一判断也是基于人性与社会性的平衡来考虑的；如果太过强调道德水准，那么会将丙图作为期望值，由于高道德意味着牺牲私利，和人性本能相冲突，丙图的状况较难实现。而一个糟糕的社会，或者说罪恶的土壤之下，很可能曲线是甲图的样子，低道德水准的人群占大部分，此时圣徒作为曲线右侧的长尾很长，虽然少，但相当明显。

白水

剩翼 发表于 2017-5-31 13:09
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洛拉这类圣徒，虽说确然产生于我们称之为“罪恶”的土壤，但这些罪恶的土壤对产生 ...

我说的是罪恶的土壤是洛拉这类圣徒产生的前提，你说的是罪恶的土壤对洛拉这类圣徒的高贵有多少贡献，这是两个命题。

剩翼

白水 发表于 2017-5-31 14:43
我说的是罪恶的土壤是洛拉这类圣徒产生的前提，你说的是罪恶的土壤对洛拉这类圣徒的高贵有多少贡献，这是 ...

我知道你在说罪恶的土壤是洛拉这类圣徒产生的前提。我所说的贡献就是说这个意思，就是说，这个贡献，我以为最重要的就是提供了背景。让黑暗中的一点光显得分外明亮，若是消除了这个黑暗的背景，这光就不那么明亮了。但我们还是希望生活在无处不光明的世界里，所以我觉得这虽然吊诡，却也可以理解。

竹露

一直在默默的流泪，看到母亲去世前将手放到洛拉头上终于忍不住崩溃，接着看下去就会想起很多人，想起那些在我看来被欺凌的人、还有那些同样在我看来是加害他们的人，我从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前者会和后者和睦相处，当我去反抗后者的时候，为什么前者会要我不要去这么做，甚至会对我生气，在我看来是一种很不道德的事，为什么他们可以原谅，我看到后面突然有一种彻悟的感觉，突然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想原谅，原谅过去所执着的一切，然后反思自己曾漠视的，感恩自己曾得到的。

看第一段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太像了，尽管“她的骨灰装满了一个黑色塑料盒子，如烤面包机一般大小，重三磅半。去年七月，我用一个帆布口袋把这个盒子包起来，装在行李箱里，横越太平洋，飞去了马尼拉。我要从那里坐车去一个小乡村，去把这个在我家为奴五十六年的女人的骨灰交出去”完全是描述性的语气，像新闻报纸一样，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哀伤，简直是哀痛彻骨，让我一下就想到了艾青的这首诗：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的名字，
她是童养媳，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我是地主的儿子；
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
大堰河的儿子。
大堰河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
而我，是吃了你的奶而被养育了的，
大堰河啊，我的保姆。//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
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
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
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
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
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
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之后，
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
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地掐死之后，
在你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我是地主的儿子，
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
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
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纽扣，
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汁之后，
她就开始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她含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
她含着笑，提着菜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去，
她含着笑，切着冰屑悉索的萝卜，
她含着笑，用手掏着猪吃的麦糟，
她含着笑，扇着炖肉的炉子的火，
她含着笑，背了团箕到广场上去,
晒好那些大豆和小麦，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
她就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
在年节里，为了他，忙着切那冬米的糖，
为了他，常悄悄地走到村边的她的家里去，
为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叫一声“妈”，
大堰河，把他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
贴在灶边的墙上，
大堰河，会对她的邻居夸口赞美她的乳儿；
大堰河曾做了一个不能对人说的梦：
在梦里，她吃着她的乳儿的婚酒，
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堂上，
而她的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她“婆婆”
......//
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
大堰河，在她的梦没有做醒的时候已死了。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她死时，平时打骂她的丈夫也为她流泪，
五个儿子，个个哭得很悲，
她死时，轻轻地呼着她的乳儿的名字，
大堰河，已死了，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大堰河，含泪的去了！
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
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
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
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
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
大堰河，她含泪的去了。//
这是大堰河所不知道的：
她的醉酒的丈夫已死去，
大儿做了土匪，
第二个死在炮火的烟里，
第三，第四，第五
在师傅和地主的叱骂声里过着日子。
而我，我是在写着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
当我经了长长的漂泊回到故土时，
在山腰里，田野上，
兄弟们碰见时，是比六七年前更要亲密！
这，这是为你，静静地睡着的大堰河
所不知道的啊！//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
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
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
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
呈给你吻过我的唇，
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
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
呈给你的儿子们，我的兄弟们，
呈给大地上一切的，
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
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
大堰河，
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
你的儿子，
我敬你
爱你！

白水

竹露 发表于 2019-4-29 00:03
一直在默默的流泪，看到母亲去世前将手放到洛拉头上终于忍不住崩溃，接着看下去就会想起很多人，想起那些在 ...

      艾青这首诗，我们当年初中语文课上学过，但也没留下多少印象了。这次借着你的回帖，我重读了这首诗，也许是因为现在自己做了父亲，这次重读，被诗中的很多地方打动。由此又想到中学的语文教育问题，不过这个话题细说下去，说来就话长了，还是先不说了。

竹露

白水 发表于 2019-4-30 15:56
艾青这首诗，我们当年初中语文课上学过，但也没留下多少印象了。这次借着你的回帖，我重读了这 ...

我第一次接触这首诗也是在中学，因为是节选，而且不是重点，所以当时也没什么印象，后来学中国现代文学史的时候重读，到喜马拉雅上找了朗诵音频来听，一下就听哭了，印象最深的是“我做了我父母家里的新客了”，和我自己从小在爷爷奶奶家养大，三四岁时回到我父母家里的经历有点像，很受触动。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每天都跟他们在一起玩，看他们做饭干活，但回父母家之后，因为当时他们白天都去上班，我就经常一个人被反锁在家，现在还记得有一天我一个人待着待着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但后来上了幼儿园就好了很多，可能就是因为太小了需要人陪。
附一个朗诵音频～
http://xima.tv/8JuL1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