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司马法》所说:车一乘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步卒就是前面所说到的“徒兵”。所谓的甲士三人,就是战车上左面的“射”,用弓箭,作远程攻击;中间的“御”,战车是一车四马,中间两匹为服,左右两边的称“骖”,或“騑”,御就是驾驶员;右面的“车右”,执戈盾,作近战防御,备制非常。
甲士三人中,“射”“御”都是经过贵族教育的,周朝时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都是贵族的课程;而“车右”更是选孔武有力、忠诚果敢的勇士担任,如《左传?宣公二年》:“秋七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其右提弥明知之。……提弥明死之。”里面的“其右”就是指“车右”,《公羊传》于此处则说:“赵盾之车右提弥明者,国之力士也。”这也再次说明战车为什么重要。因为这“甲士三人”都是贵族精英和无敌勇士。而战车后面的徒兵,不过是一班农夫或奴隶罢了。
粗粗浏览了一下,《司马法》中好像没这么写过。至于甲士三人的分工,也约属臆测。除了“御”的专业性强外,车左和车右的分工并不明显,这与当时兵器特点有关,纯弓箭手无法近战,纯执戈盾没有远程攻击力。在《左传》中,车右是贵族的很多,车右善射的非贵族更多。有一点大约可以肯定,车左比车右的地位高,而《左传》中记载的都是领军人物,所以车左看起来都是贵族了。实际上,孔子所言的“射”,恐怕也与战争中的射不完全一致,应该说还带有一定健身性质并遵循严格的礼数。通过《左传》那么多善射的非贵族车右,掰着脚趾头也可以想象“射箭杀人”不是多么难的专属技艺,何况东周早就礼崩乐坏了。
甲士三人的位置一般是固定的,但有特殊情况,那就是君主、主将坐在车上的时候。当此时,主将居中,御者居左,车右位置不变。由于主将在该车上,所以车右更是勇士中的勇士;而御者是偏在一侧驾马的,更得技术超群。所以《左传》中介绍战争时,几乎都要说明主将的御者和车右,如《左传?桓公三年》:“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次于泾庭。韩万御戎,梁弘为右。”《左传?闵公元年》:“晋侯作二军,公将上军,大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左传?闵公二年》:“冬十二月,狄人伐卫。卫穆公……渠孔御戎,子伯为右,黄夷前驱,孔婴齐殿。及狄人战于荧泽。”“大子帅师……狐突御戎,先友为右;梁余子养御罕夷,先丹木为右。羊舌大夫为尉。”
车战开始时,战车驶向对方,两方开始交战:先是远程,射者对攻;战车靠近后,车右用戈矛交战;然后战车擦身而过,驶向远方,再是弓箭对射。这个过程成为“合”。合就是交、交战的意思,如《左传?成公二年》的“鞌之战”中,御者解张说:“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吾折以御,左轮殷红。”车右郑丘缓也说:“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现在日本说交战,还是用“合战”,最著名的“源平合战”,大家都听说过。
两个例子中的“合”好像不能确定,到底是狭义的同“回”对应的作对攻交战之意的“合”,还是两军遭遇的包括“回”与“合”的广义的交战。
战车驶远之后,各自必须再兜过头来,准备第二次对攻。这个战车掉头的过程,就是“回”。然后两车再驶近而“合”。一个“回”,必有一个“合”。战争就这样不停的“回”“合”“回”“合”的继续下去。直到有一方败北,在“合”之后,不再“回”,直接驾车而逃。
这里“回”的解释完全臆测,不仅没有史料支持,也有悖于一般意义上对于回合的理解。而且,两军混战,不是两辆马车独自在阵前厮打。“回”到底是与“合”并列,还是修饰“合”仍需讨论。
因为逃跑的一方是“合”完逃跑的,所以不用减速,直接冲出战场,因而有一定的速度优势;而胜利的一方,在“合”完之后,必须要减速再来一个“回”,才能发现对方的逃跑,从而再加速追逐,这就存在一个距离劣势和一个速度劣势,一般很难追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出现“鞌之战”中“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的情况。也因为这个原因,古代车战很难活捉对方的主将。
只要逃跑,自然都在前面,当然有速度优势和距离优势。《左传》原文里看不出齐师败绩的原因是齐侯“合”败了。而且,追赶齐侯的是韩厥,也没证据表明韩厥刚跟齐侯“合”过正准备“回”,即使与齐侯“合”理论上来讲也得是主帅郤克,还轮不到韩厥。至于很难活捉对方主将,不是由于“回合”制的原因造成,甚至单讲“距离”和“速度”也不够科学,全世界全历史上,都很难活捉对方主将。
当然也有例外,或出现偶发情况,比如《左传?桓公三年》载,晋国武公跟翼侯作战,翼侯逃跑,结果“骖絓乃止”,就是逃跑途中,御者不注意,驾车的四匹马中靠边上的马被树枝挂住了,没跑掉,被活捉了。由此也可见,在车战中,御者是非常重要的。
《左传》原文貌似说得是武公的车被绊住了没有追上翼侯,原因也谈不上是御者不注意,御者是韩万,韩氏的先辈之一。
其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古代车轨是统一的,《左传?隐公元年》说:“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用“同轨”来代称天下,就能说明这个问题。在车战时,战车必须循着前一次的车辙而行,否则就会发生战车对撞、或者“回”的时候“合”不到一块儿的情况。当逃跑的时候,就不用再循着前一次的车辙印了,故而《左传?庄公十年》“齐晋长勺之战”的时候,曹刿“下视其辙”,根据“视其辙乱”,就能判断出齐师战败了。
“辙”乱与是不是必须循着前一次的车辙不是对立关系,事实问题就不再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