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兩年時間和高考體制對抗,日記里全是批判和反思。學生像成品一樣,一臺機器操控了所有活生生的腦袋。暑假期間,家裡第一次幫我購置幾套能看的衣服,我終於可以穿裙子了!這真是解放的象徵,哪個女孩不喜歡長長短短的裙裙呢?那時的穿衣品味極低,本身也接觸不到什麽設計,而且被灌輸了十八年的“美即是害”的價值觀后,膽子還很小。我也可以重新留長髮了,高二爲了方便,第一次狠心剪成短髮,一點都沒有女孩子的模樣。很好笑的是,中國的學校都鼓勵女生留短髮,而我一直認為,長髮是女子的專利。整個假期我只看看電視,好好睡,什麽也不想。高考前,我的記憶力空前的差,一絲靈氣都沒。我很希望,南京的空氣能讓我找回鮮活,這不是我應有的狀態。 火車載著我和爸媽到南京,一路上,我看到了福建的山巒起伏,也看到了江浙的平原水塘,正值夏暑,鐵路兩邊的池子開著荷花。爸爸一路都比較離愁,兒行千里父擔憂的悲情。媽媽還好,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平日裡就不是離了我不行的命根,我還是很放心的。至於我,年少輕狂,倒也無鄉愁,只是希望換個地方換個心境,開始新的旅程。 藥大真小,整個校園繞一圈才十幾分鐘。這學校就像個隱士高人,業內個個熟知,業外人們常讀錯成中國醫科大學。學校人數不多,本科生加起來才五千左右。教的東西很專,我學的雖是中藥,中醫藥學和各大近現代化學全都要學,化學實驗分的比例很高。一開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三開始和地方藥學學校接觸后才知,他們的學校沒有條件配備那麼多實驗器材,很多都是老師演示下,學生看懂多少是多少。而藥大的要求是,如果無法讓學生單獨完成實驗任務,那麼,最多兩人一小組,該買的器材就去買吧。這對將來做技術的同學來說太如意了,企業用的都比學校的低級,直接可以上手。也難怪老師愛招本校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動手能力一塊是有不用懷疑的。 那時候最喜歡中醫藥基礎、中藥學、植物學的課了,可以認識那麼多古籍和花花草草。我本是草木之命,見到植物都有親切感,這些課還鼓勵去學校藥用植物園認知,我又可以和它們說說話了。貼梗海棠太豔,一夜風雨,胭脂滿地,綠肥紅瘦化春泥;梅李桃素雅,落英繽紛如詩畫,行人難分你我他;霜葉紅於二月花,合歡枝頭葉羞答;枯葉常恨秋風掃,銀杏獨佔無蔭道;雖是校園方寸小,四季風光竟妖嬈。 還是帶著中字開頭的學科爽心悅目,化學明顯沒話可說。這四年的書讀的還是很舒心,一來喜歡中藥學,化學也擅長,二來雖然大一和許開始談戀愛,但異地戀對我的生活學習毫無影響,一開始就像結婚多年的伴侶,糾纏的過程都省去。我至今都覺得許是我最好的夥伴,而他的父母即我的公公婆婆,只是我一個好朋友的家人,並非我的父母。親情的轉嫁很難,爸爸叫了那麼多年,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對另一個長輩出口的。許非常尊重我的每一項決定,只要不是生死攸關,他都不多過問。這一點和我父親很像,和南京給我的感覺很像,我對他們的態度也是如此。我們在這個模式里和諧地相處,極少牽腸掛肚,陪伴著彼此看路上的風景,但不可以身份的理由對彼此空間強行介入。外人常常很羡慕,其實這樣的方式很少人受得了。許經歷過一場轟轟烈烈的追求和挫折,中學更是遇到的一位可貴的人生導師,到我這裡,已褪去青澀。我接過接力棒時,沒跑得怎麼辛苦,直接進入浮華過後的細水長流。再後來,登記結婚,隨他來澳門,放掉藥學,開始移民生活,也都順理成章,一路妥妥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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