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要一起做,嗯。全是乱诌全是乱诌。——竹子09.12.11 00:10
衣 事
张爱玲说,再没有心肝的女人,说起她去年夏天那件织锦夹袍时,都是一往情深的。 我的天,真是个刻薄的女人。我仿佛看见她扁着嘴,一身旗袍丝发不乱的一副世俗样子。我想这一位的手指必须是长的,且白,尤其衬着一只苍绿的玉镯子,仿佛随时挑起来指着你,一连串细细碎碎噎的你又是想气又是想笑。然而关于衣服,我想我还是喜欢听她聒噪一番的。 据说刘备那贼曾教导一班手下,说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先把这个无趣政治犯兼投机家的觉悟及文化水平放在一边,这句话咱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讲,胳膊腿儿少个一件儿两件儿怎么也不耽误活着,顶多也不过伤离别的现场痛一痛罢了,衣服一件儿不穿扒光了您上个街我瞧瞧。当然裸奔爱好者们没错,错的是那样就成了非主流;非主流也没错,错的是负责贴条儿扣分儿的都是主流。只要不是“富二代”,违章没证儿您都是麻烦不是。 如此看来女人和衣服几千年前就有了一段说不清的暧昧关系,至少一部分女人是的。大约说起来,应该都是些世俗的,觉得活着就是要有趣味的。小龙女就不必了,她不挑,一身白袍校服似的年头穿到年尾。贞子也是,还有叮当猫的女朋友(我也是才知道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家伙竟然也有家室~)。然而我顶爱着那些世俗的女人,不管内心里多少的希望和失望,都像经营着一朵花一样经营自己。这种女人不一定很美,然而势必鲜活。 我想起我的一个老师——女孩子很大一部分对于美的理解都是来源于她们的老师,就像男孩子们以此来积累对配偶的想象和要求。容貌、声音乃至讲课的内容统统不记得了,只记得夏天初到的时候,有一件旗袍,月白色,蝴蝶盘扣,开起儿不高,大约只到膝盖,然而已是震撼视像的一件珍物。从此我总觉得,一个女人总该有件旗袍,原因我也说不清晰,反正就是这么觉得。 旗袍大概可以做女子最紧密的友人,因为从别处应该再得不到这样的贴合了。一些细腻乃至烦闷的故事从此渗出她的皮肤,以一种无声的形式倾诉给她的旗袍。穿旗袍的女子常常自怜,经意或不经意。雨打古巷或是风翻芭蕉,她就这样穿行而过,与她那一身旗袍,去会一个此样彼样的男人。这样的亲密,怕是下一辈子也难分开了。 于是当我在洗我那件洒小碎花的旗袍乃至别的什么裙子的时候就格外的小心,仿佛在一边轻轻揉搓时,一些过往的时光就变成气泡轻逸而出,慢慢浮满一盆,细细碎碎像月光一样照着我,照的人也温柔起来,想挽起一副琵琶,弹一段故事。 这个世间,人和人各自赶路,抬头望见的往往是重重的背影。这种孤独的气相,每让人恐惧。此时我宠溺我的衣服,怕也只是当做将一颗怕痛的心酬了知己。在此或彼的裙摆间衣袖里,不只求那一刻装点,而是向往着某种不加言表的相知。 所以它们了解并疼惜我的每个冬夏。那一件黑色蝴蝶褶背心,它知道我盛夏每个早晨穿越街区跑到海边蒸发的每滴汗水。那一件紫色发暗的半身棉袄,它知道我冬天的时候喜欢眯起眼看黯淡得发白的太阳。还有那一件草黄撒碎栀子花的半裙,它知道我吉他的重量,还知道我隐秘而肆意的恋情以及孤独。完了完了,那衣柜原来装着我一整个人生,字字句句,每个情节都有了证据。 还好是沉默的棉纱彩线乃至铜扣木搭,这是些永不泄密的忠贞朋友。于是安心,继续去搜罗女人衣柜里永远少的那一件。 然后偷偷在衣袖间记下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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