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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 史] [转帖]唯有进步值得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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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9 13:25: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唯有进步值得信仰
                                                 2009-12-18 10:49:57   来自: laststore 
(转自豆瓣)   

  现在是2009年,华丽丽的建国六十年,荧屏与荧幕上都充满了DANG单方面的回忆与歌颂,按照我老爹的总结就是:全面展示我们如何弄倒国民党。
  今年秋天,我陪朋友一起看赫赫有名的献礼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她从小到大是个好孩子,学习好,思想好,行为积极上进,党员,国家机关从业人员,不看毒草,不听靡靡之音,更不会有丝毫反动思想。
  我们一起看到影片中的瞿恩就义,孙淳叔叔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倒下。我朋友哄笑起来嗤之以鼻:真假,太假了,你说是不是?!我说不是的,虽然你不相信,但是当时这位瞿恩的原型叫做瞿秋白,他的确是唱着国际歌,喊着共产主义万岁死掉的。DANG今天很操蛋,并不代表所有信仰这种主义的人都很操蛋。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好孩子们也开始什么都不相信。
  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主义而慷慨赴死;
  不相信有人会大公无私舍身取义;
  不相信有人立志为生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
  执政者将自身的理想与主义抬得越高,我们所感受到现实的就越荒谬,实用主义君临时代,娱乐精神空前风行。
  文革时,家乡有青年在街头打闹嬉戏,高喊着:你们敢打革命爷,你们敢打革命姐。至此,“革命”再也不是一个神圣的词语,它完全沦为一个笑话。
  我们还没开始建构,就已经开心地拥抱解构,我们还没开始做梦,就已经嘲笑理想,我们还没学会相信,就开始提防欺骗。最终我们打倒了神圣,最终我们热情地拥抱庸俗,最终未能建筑起自身核心价值的社会,不可避免地以大量物质享受来弥补空虚与维持稳定,我们被忽悠太久,产生最大恶果不是我们笨了,而是我们奸诈了,我们谁也不相信包括自己。
  
  
  一直以来,我不喜欢革命,我恐惧它巨大的破坏力,我厌恶它的血腥后果,我讨厌它可以随时成为攻击异己的工具,我更憎恶它随时变化的面孔,吞噬自身儿女时比吞噬敌人更加凶狠。
  一直以来,我不喜欢主义,尤其那些认为自身的道路才是人类终结目的的主义,当他们被压迫的时候他们表演得如此纯洁理想,当他们成为主流,他们所表现出的排外性与空前专制往往比前任统治者更甚。
  所以,我看《十月围城》不仅仅是抱着八卦的心态,更是因为被它片花中孙中山的一段独白给触到。
  “欲求文明之幸福,必经文明之痛苦,而这痛苦,就叫做革命。”
  应该说这是我见过的关于革命最好的解读,它让我在某种程度上,终于和“革命”这个词握手言和。
  我可以厌恶革命,可以反对主义,但是对于革命者,对于为主义而赴死的人,甚至被主义吞噬的人们,我心怀尊重。
  我今日之所感所知所思所享,无不来自于百年来这些努力去实现臆想中“中国明天”的人们。他们或伟大或浅薄或愚蠢或无私或卑劣或聪明或成功或失败或一代领袖或千古罪人,我可以评判他们,同时心怀某种敬畏与感激。
  我们已经无法体会到当初那些热情,因为我们失去了那个感知热情的时代环境。
  革命、民主、自由、主义、共和、共产、大同……都是曾经被用以呼唤理性、现代性、个性、人性与新的时代,同时也这些词也被用以唤起多数人的暴力,用以巩固权力,用以践踏权利与扭曲人性、创造同质化。
  就在不远的年代里,人们感知国家的衰败与无望,人们有着各自臆想的正义与理想,人们为了捍卫思想而厮杀,当思想成为组织,人们卷入其中,最终组织的荣衰代替了思想的成败,最终组织的目的代替了过程的正义,组织代替了理想,成为正义本身。
  《十月围城》中,革命者臆想着只要保卫组织,保卫领袖就等于保卫正义,于是可以欺诈义士作为诱饵引开杀手,清廷官员臆想着只要保卫朝廷统治与社会的安稳就等于保卫正义,于是可以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相同的是,他们都认为自身是正义。
  影片的主角并不是这“正义”的双方,而是那些为了这场理想之争、,明天之争而付出生命的小人物,他们倒在政党、革命家、政治家、军阀、党魁、知识分子、大商人们叱咤风云的舞台下,他们是渺小的配角,他们所求的无非是俗世幸福,而时代给了他们一个小时,去成就历史。
  我总是想起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关于马赛曲的故事,马赛曲的作者一生除了写出这首歌之外乏善可陈。仿佛时代在两个小时的时间中选择了那个普通的人物,借他的手写出来这伟大的旋律。
  或许,在中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伟大的组织;或许,在中国社会的方向抉择中,我们总是抽到下下签;或许,我们任何一个机会都导向失败;或许。我们总是一遍遍重复着历史的错误与悲剧;或许,我们至今还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在衰败、痛苦与危机重重的年代里,青年们“闭上眼就能看到中国的明天”,这种深刻的幸福与乐观,在今天的我们从未体会过。
  
  去年回家时在飞机上读顾准,在生命的倒数第二年,他在信件中和自己的弟弟探讨“终极目的”这一命题——
  “从来都没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只是社会的进步。”
  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组织,一种主义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组织,一种主义值得你去放弃自身的判断力。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组织,一种主义能够替代进步本身。
  所以,值得信仰的是进步本身,而不是任何标榜“进步”的组织。
  今天的主流,无非也是昨日的异端,今天的异端,也许就是明日的主流。
  归根结底,时代一定会以自己的方式向前进步,任何人“万万岁”的说梦,任何组织“代表人民”的意淫,任何主义“永远先进”的自欺欺人,最终都会落败于时代的力量,这或许是我们仅存的乐观与希望所在。
  
  前段时间,我还很得瑟地数落过香港影业,演员凋敝,市场缩水,一线花旦均被大陆包揽,香港导演只能来大陆找投资、找演员、找市场。
  现在看来,对比刚刚上映的《三枪》,我觉得张艺谋可以找块豆腐撞撞。相比较大陆导演在“大片”中每况愈下的表现,尽管资金缺、市场缺、演员缺,香港电影依旧完胜。内地的投资,内地的演员,却进一步成就了香港这座城市,香港电影人不可撼动的文化地标位置。、
  我虽然有点难过,但是不得不服,也不得不承认——
  我一直希望中国影坛出现《十月围城》这样的片子。
  它触及了我一直很感兴趣的时代与人物,同时它很好看。
  在中国这么漫长的历史岁月里,我们值得骄傲的不仅仅是那些老祖宗的家底,更是自晚清以来为中国明天而不断奋斗的人们,尽管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臆想的正义与未来,尽管并非每个人都被时代所青睐,但是他们却代表着进步的可能性。
  小时候不喜欢读近代史,憋屈而令人心烦,古代史多好,我们多牛x,我们是世界第一。
  现在能慢慢体会到,读懂它,才会真正理解今日之中国从何而来,才能有资格去思索今日之中国向何而去。
  可惜,对于那段历史,我们缺乏空间去探求,媒体议题缺失,社会平台狭小,它沉入戏说、样板戏、娱乐的海洋深处。
  找不到一个社会的普世价值不可怕,可怕连寻找价值的人都没有,可怕的是我们连探讨它的空间都没有,更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探讨它的兴趣。
  革命成功了,民主不一定会来。
  一个党成功了,民主不一定会来。
  一个主义成功了,民主不一定会来。
  千千万万人死去,民主不一定会来。
  甚至我们知道,民主只是个孩子,它能被不同主义,不同党派抱来抱去,被打扮成不同摸样。
  但是如果我们失去了对民主的兴趣,我们失去了对进步的相信,我们无法正视在追寻民主与进步中的鲜血、失误、愚蠢、卑劣与其他种种最坏的事情,我们永远不值得去享受它的光明与幸福。
  玛丽莲梦露说的好,如果你无法忍受我最坏的一面,你也无法得到我最好的一面。
  古往今来,所有让人奉献才华、勇气、激情乃至生命的美好事物皆如此。
  
  在看完《人间正道是沧桑》之后,我去查了查瞿秋白的故事,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写了最后的文章《多余的话》,他说如果他还有生存的机会,他宁愿做一个普通的学者与知识分子。那一瞬间,相对于我DANG那些最终走上历史前台的男一号们,这位最终死在历史中的男配角显得更为亲近。他不再是曾经的党魁,他也无非是时代选中的一个普通人。
  所以,容我最后再推荐一次《十月围城》,一部关于时代中普通人抉择的影片——
  这是一部很有诚意的片子。
  这部片子节奏紧凑且台词功力非常出色。
  这部片子终于实现了“一个好看的故事”和“一个深刻的故事”的融合。
  这部片子中不少演员贡献了迄今为止最优秀的表演,尤其是王学圻与甄子丹。
  这部片子以历史洪流中小人物的命运最终书写了一个宏伟的命题。
  这部片子内涵极其丰富,导致于我在观影途中,脑海中不断浮现各式各样的人物与姓名。
  这部片子没有单方面歌颂革命,也不是简单的正邪之战或者好坏之争。
  这部片子没有我写的这么沉重,相反它很商业,它非常好看。
  ……
  这是我在豆瓣的第一篇影评,也是我打出的第一个评级。
  并非我看的其他影片不足以打动我,而是从这部影片开始,我看到了华语电影的某种可能性,我看到了“民主、革命、主义、未来……”这些词汇重新以严肃姿态回归主流议题的可能性,即使有人是为了去看偶像,有人是为了去看笑话,有人是为了去看武打,只要有人去看,我还是看到了思考的可能性,看到在这个娱乐时代中,我们愿意再次拥抱沉重的可能性。
  鉴于以上珍贵的可能性,我给它五颗星。
  值得迷信的不是陈可辛,也不是香港电影,而是终究会到来的进步,更是精神不灭的薪尽火传。

发表于 2009-12-29 14:36:20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得好。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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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9 15: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天看了这部电影,没有让我失望。

有些另类的革命叙事,却是富有激情的革命叙事:一帮小人物被迫卷入革命,却出演了他们人生轰轰烈烈的一幕。以至于结尾孙中山的那句话虽然有些矫情,却是恰到好处的点题。

演员的表演,王学圻就不用说,老戏骨,气场在那儿;梁家辉、胡军更不用说,他们演戏,谁都放心;甄子丹也成了演技派,谢霆锋演的阿四虽然有些装,却装出了单纯阳光的一面,他说他拿到剧本就扔一边去了,演大字不识几个的阿四,看什么剧本呢?李宇春、巴特尔的表演也可圈可点;我觉得尺寸突破最大的是黎明,他演的那个乞丐,一开始我真没认出来,从此我对黎明的演技刮目相看。

确实是商业电影,不过很好看,有武打,有言情(不是革命加爱情,是不想做革命者的小人物本来就有小小的爱情),全明星阵容,连只站在那里露一脸的人物,也找的是大花瓶李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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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9 20: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年一觉围城梦
  类别:娱乐八卦 作者:方夷敏 原创 浏览量:2968  发布时间:2009-12-15 手机看新闻
  版次:RB01 版名:娱乐封面 稿源:南方都市报
  摘要:2009年6月的一个下午,香港人陈德森只身来到南京,冒雨拜谒中山陵。没有打伞的他和其他游客有些不同,一到景区就直奔中山陵,鞠了 三个躬,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了三分钟,之后又深深鞠了三个躬,磕过头,匆忙离开。几个月后,陈德森筹备十年之久的电影作品———《十月围城》,终于顺利完 成。
   2009年6月的一个下午,香港人陈德森只身来到南京,冒雨拜谒中山陵。没有打伞的他和其他游客有些不同,一到景区就直奔中山陵,鞠了三个躬,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了三分钟,之后又深深鞠了三个躬,磕过头,匆忙离开。
  
   现在回想这一幕,他仍然觉得神奇:他来的时候,天下着小雨,当他离开时,天突然放晴,阳光灿烂。就在这次拜谒后,他感觉自己心头的“围城”魔咒,突然解开了。
  
   几个月后,陈德森筹备十年之久的电影作品———《十月围城》,终于顺利完成。
  
   2009年12月3日,他坐在大银幕前,看完这部命运多舛的电影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这十年来经历过的一切,犹如电影镜头在他脑海中一幕幕回放,恍若一场大梦。
  
   [1999·缘起]
  
   在香港电影的谷底发梦
  
   1999年,香港电影圈里流传着这么一个笑话:有个疯子,拿着剧本,找到各大公司的老板,希望他们能投资6800万港币,拍一部叫《十月维城》(按:“维”指香港维多利亚港)的片子。
  
   6800万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呢?
  
   1997年最卖座的港产片是成龙的《一个好人》,票房是港币4550万;1998年是《风云雄霸天下》,票房4150万;1999年是周星驰的《喜剧之 王》,票房2980万。其时,香港电影几乎跌到谷底,内地合拍片制度还没放开,1998年的港片产量下滑至85部。即使这个疯子自己也知道,“通街都是盗 版,电影不景气,根本就没有人想投资电影,没有心情睇戏。”
  
   6800万,对当时的香港电影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而这个狮子大开口的人,就是陈德森。
  
   当时陈德森刚以《神偷谍影》(1997)和《紫雨风暴》(1999)在香港电影圈崭露头角,两部片子均以动作场面见长,票房和口碑都不错,颇受片商青睐。但他显然不满足于只是当个“公式化的动作片”导演。
  
   有一天,他和好友陈可辛聊天,说起想拍一部“有些意义,有点内涵”的电影。陈可辛提到他父亲陈铜民拍过一部以保护孙中山为题材的电影《赤胆好 汉》(1974),11岁的陈可辛还参演过这部影片。陈可辛想过自己重拍这部电影,但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了。当陈德森聊起他的想法时,陈可辛第一时间把它推 荐给了这位好朋友。
  
   “我一听,咦,保护孙中山这个题材很好。”当晚,陈德森就把这部电影看完,兴奋地开始动手改写剧本。他对剧本做了点修改:把《赤胆好汉》里的一个义士改为六个,变成群戏。
  
   “我最想写的题材就是说,成就一个革命,有些人一定是因为爱国,走在前面。还有许许多多、成千上万的人,他不知道谁是孙中山,只是想为这件事奉献自己的力量。”
  
   剧本做完后,陈德森确定了这部电影的投资额:6800万。他自己当然也知道,这是个天文数字。
  
   [2000-2001·筹备]
  
   “能不能不要搭那个城啊!”
  
   “但没有6800万,就肯定拍不出这部电影。首先这是群戏,我想找的都是香港一线演员;其次,我要搭一座城。”陈德森说的这座城,是1906年的香港中环。
  
   其实,陈德森之前在香港、广州等地取景的时候,还真看到一些符合“旧城特色”的景点。可惜镜头稍微一移动,就看到摩天大厦;再一移动,就看到地铁。
  
   “我不可能带着五六百的工作人员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到处跑,演员的档期也不支持。”所以,陈德森才决定,自己搭一座香港旧城。
  
   这座想象中的城,成了他后来筹钱路上的最大路障。
  
   “我也不记得见过多少个老板,他们看了剧本都很喜欢,都愿意出钱,但都有一个要求,就是:能不能不要搭那个城啊!”只要不搭城,这个电影的成本就可以减少 一半。但陈德森很坚持,所以这些投资都没谈下来。直到第二年,才有第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他,那就是陈德森在台湾的投资人、U FJ银行副总裁曾献基,他决定投资一半。
  
   另一半投资同样不好找。两年间,陈德森见了内地、港台无数投资人,还是毫无希望。在那期间,陈德森一边找钱,一边拍了电影《特务迷城》,2001年该片在 香港取得3000万港币的票房。许是因此增添了信心,眼见《十月维城》这个项目一再被搁置,曾献基决定全额投资该片。
  
   第一个难关总算过去了。
  
   第二个难关就是找演员。最初,陈德森开出的演员名单是:张国荣、刘德华、周星驰、黎明、郭富城、周润发、梁朝伟、梁家辉、李嘉欣、曾志伟……几乎囊括了当时香港所有一线演员。试想想,如果当初这个电影拍成了,这将是个多么豪华的阵容啊!
  
   问题也恰恰在此。这么多的大牌,档期要“夹”在一起,要愿意剃头,要给他们分配角色,还要控制片酬成本……谈何容易。
  
   一年后,陈德森终于找到了八九个主角。这份敲定的名单,虽然没有梦想中那么豪华,却也堪称“星光灿烂”:李宇春的“打女”角色本来属于李心洁,黎明那个角 色是周星驰的;王学圻的角色原来定的是曾志伟,梁家辉本来要演现在胡军的那个角色;而李嘉欣和周韵的角色,从当年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时间的魔力,有时就在于此。
  
   [2002-2003·风云]
  
   非典肆虐人人自危
  
   《十月维城》后来在陈德森的好友、编剧苏照彬的建议下,改成了《十月围城》。但无论片名怎么改,那座“城”仍然在。
  
   当陈德森解决了资金和演员的问题后,就开始全心全意为这座城而奋斗了。
  
   他开始和香港特区政府协商,满腔热情地向旅游局长描述了这样一幅蓝图:这座城会有浓重的香港本土味道,它会让大家看到100年前的香港是什么样子;这座城 建成后楼上可以变成酒店,楼下就卖海味和香港特产;这座城建完不但能拍这部电影,以后还能供本地的其他影视工作者继续使用……三四个月后,局长批了两块地 给他选,一块在元朗,一块在西九龙。西九龙那块地的租金,优惠到连陈德森都不敢相信——— 港币9000块一个月。
  
   拿到地之后,陈德森准备开工,却发现这个计划完全不可行——— 如果他真要搭一座那样的城,各类基建工程需要经过19个部门的审批;等这19个部门审批完,需要两年。
  
   “到底我(是)要建一个旧香港还是要拍一部戏,我都搞不清楚了。”于是他放弃了,开始在上海、北京、南京等地选址建城。
  
   最终,他决定把这座城建在佛山的南海影视基地。2002年底,建城工程破土动工。这项浩大的工程,从码头到店铺、街道,甚至内海,一应俱全。
  
   天有不测风云。这座城搭到一半时,突然有一天,所有员工和演员的家里人都打电话来,让他们不要拍了,赶紧回家。原来,距离搭景地只有20分钟车程的禅城,正是内地首例非典病例的发生地。
  
   相信很多人还记得,非典肆虐时期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当时在剧组的,不只是搭景人员和工作人员,梁家辉、李心洁等演员也已进组训练。大家每天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向香港的家人报平安。可是,随着疫情越发凶猛,剧组撑不下去了,不得不宣布停工,全部撤回香港。
  
   “当时我就疯啦。找演员的时候就开始疯了,现在是疯上加疯。”这一耽搁,又是半年。
  
   [2004·剧变]
  
   老板自杀家祸连连
  
   半年后,陈德森带着剧组再次回到南海。2004年年初,木制的香港中环已初见雏形。有一天,陈德森站在南海影视城内,看着落日下的“维多利亚港”,用力掐了掐自己:再过一个月,电影就要开拍了?
  
   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确实是在做梦。
  
   2004年2月8日,曾献基在自己的私家游艇上自杀身亡。陈德森得到的消息是,老板因为在股票经营上被人骗了钱,想不开。
  
   “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曾献基出事后,陈德森也被牵连进去。银行的人告他动用了曾献基的资金,替曾洗黑钱,合伙诈骗银行。他匆忙从南海赶回香港,开始和银行打官司。
  
   偏偏在这时,他年迈的母亲在澳洲中风入院了。他一听,又赶到澳洲照顾妈妈。没过几天,内地的工作人员一个电话打过来:导演,负责搭景的150多个工人闹起来了,因为我们发不出工资……工人们把广州的剧组人员围了起来,不给钱就不放人。
  
   “哗,当时我就感到很混乱!”陈德森必须立刻回香港处理这件事。焦头烂额的他,打电话请同在澳洲的姐姐照顾妈妈,结果获知:姐姐刚检查身体发现得了癌症,要开刀。
  
   “屋漏偏逢连夜雨”,已经不足以形容陈德森此时的遭遇。坏事接踵而至:他回香港没多久,出了场车祸;年底,他母亲辞世。“最后我说,来吧!来吧!想把我怎 样就怎样吧!”绝望的陈德森躲在家里,关了电视、手机,拔了电话线,什么人也不见,蒙头大睡。于是,香港娱乐圈的人都知道:陈德森疯了。
  
   《十月围城》不得不宣布停拍。宣布那天,从剧本阶段就开始跟进的美术指导麦国强,站在自己耗费五年心血的“中环城”前,放声痛哭。
  
   [2005-2007·搁浅]
  
   能不能不要搭那座城?
  
   陈德森人间蒸发般地消失了几个月。
  
   圈内人只知道他得了抑郁症,却不知道他躲到了哪。原来陈德森有个以前当制片的朋友出了家,他给陈德森推荐了一组“心与灵”的课程,劝他离开香港——— 与其卡在那里,倒不如去加拿大休息一下。
  
   陈德森听从了朋友的劝导,去加拿大边休息边听了几个月的课。通过这个课程,他感受到自己和佛教的缘分,这也帮助他重新面对一切。“回来后还看一些佛书,知道凡事不能太执著,要学会放下。”
  
   自闭了几个月的陈德森,重新开始和外面的世界连结。他打开电话本,发现自己其实有很多做法官、律师和医生的朋友。他立刻给他们打电话,寻求帮助。结果,他 的律师朋友告诉他,在打官司这件事上:首先,老板投的是他自己的钱,而不是从银行贷款的钱;其次,陈德森并没有私下动用过老板的钱,花掉的钱都是有单据 的;最重要的是,老板出事剧组停工后,剩下的公款他一分都没有动用过。官司的胜算很大。
  
   法官朋友让他约银行的人出来,踏踏实实地面谈。于是,陈德森停下手头的一切工作,专心和银行的人谈判。谈着谈着,银行来谈判的人居然动了心,想投资拍他的 电影。“哈哈,他们觉得我很公正。因为很多人在老板出事时,可能会把剩下的钱一点点花掉,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我没有,即使我的公司需要运作,我还欠别人薪 水,我也停下来什么都没动。”
  
   一个月之后,银行撤销诉讼,但也没投他的电影,而是要他把剩下的钱还给银行。此案到此了结,但《十月围城》这个项目,就此搁浅。
  
   2005年,逐渐走出阴影的陈德森复工。到2006年,他执导了一部电影,就是刘德华主演的电影《童梦奇缘》。
  
   由于之前的停拍事件,《十月围城》在香港已经传为一则奇谈,连圈外人都知道:有个叫陈德森的导演,为了拍这部电影,疯了几次。也因为如此,在这个剧本搁置 的两年里,不断有投资方主动找到陈德森,表示可以投拍这个片子。但他们提出的条件,仍然和当年一样:能不能不要搭那座城?
  
   时隔两年,当初在南海快要搭完的那座“中环城”,因为是木制结构,经过广东的几轮梅雨侵蚀,成了一座废城。陈德森对这个项目,心灰意冷。
  
   [2008·转机]
  
   “你那个戏可以开了。”
  
   就在陈德森“风雨如晦”的那几年,他的好朋友陈可辛在事业上却如有神助:2005年,他执导的《如果·爱》在内地公映,好评如潮;2007年,汇集了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的《投名状》登陆年底的贺岁档,不仅票房破两亿,还几乎横扫港台所有电影奖项。
  
   说到这里,有一件事不得不提。2003年6月,CEPA签订,很多香港导演开始把眼光投向内地,他们带着技术、人马和希望,纷纷北上拍片。两部合拍片均取得巨大成功的陈可辛,萌发了在内地成立电影公司的想法。于是他一边筹备公司,一边寻找合适的剧本。
  
   陈可辛很快就想到了《十月围城》。“第一,《投名状》、《集结号》的票房让我们看到内地票房的可能性,两个片的票房加起来让我觉得,《十月围城》在市场上 已经有足够的观众数量去支持那么大的制作费;第二,《投名状》某程度颠覆了观众的意愿,而《集结号》是个很主旋律、温暖的题材,所以《投名状》的票房输 了。这个胜败说明:这还是个价值观很传统很保守的国家。我开始找,在我知道的题材里,有哪个是最不颠覆的,而且我又喜欢的。那就是《十月围城》。”
  
   陈可辛打电话给陈德森,轻描淡写地说:“你那个戏可以开了。”陈德森却没有欣喜若狂,他关心的仍然是那个老问题:“你给我建那座城吗?”当年他说要建这座 城的时候,十个人里,有七个扭头就走,有两个人劝他放弃,其中一个,就是陈可辛。谁知,这一次,陈可辛只答了一个字:“好”。
  
   这次,陈德森也不用再为钱的事发愁了。陈可辛亲自担任该片的监制,已经在内地试水成功的他,很快找到了2300万美元的投资,比当年6800万港币的预算 多了一倍还不止。陈德森再次找到了麦国强,找来了当年的大部分班底。2008年10月,新的“1906年的香港中环”在上海胜强影视基地开工,历时8个月 竣工。原本两个足球场大的“中环城”,最终扩建到了五个足球场那么大。光是这座城,就花了3000多万元。
  
   [2008·选角]
  
   没想到还能演这个角色
  
   急急流年,滔滔逝水。九年过去了,香港娱乐圈的面貌已大为不同:张国荣香消玉殒了,周星驰大隐于市了,李嘉欣息影了……“找齐当年的演员?想都知道不可能。”陈德森说。
  
   在陈德森最初列的那个名单里,“四大天王”都位列其中。所以网上曾经风传,《十月围城》要找齐“四大天王”出演。陈可辛确实动过这个念头,但在实际操作时 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刘德华一早就推了,郭富城犹豫了一段时间还是推了,张学友因为不愿离开香港拍戏,只同意客串其中一场戏。最终答应出演的只有黎明,刘郁 白,这个角色原本属于周星驰。
  
   从当初那个演员名单里找回的人,除了黎明,还有梁家辉、曾志伟、李嘉欣和周韵。
  
   梁家辉原本演的是片中的大反派,也就是如今胡军扮演的清廷鹰犬。这个角色被梁家辉视为难得一遇的挑战反派的机会。但这次陈德森找回他,却希望他演那个策划 行动的革命党。他一听就火大了———“他一直在等这个角色,结果我们告诉他,换成好人了,并且还要当胡军的老师,年龄老一截,能不火吗?”陈德森很内疚, 只好拿出剧本来说服他,“这个角色打戏很多,我担心你的安全。你现在这个年纪,演陈少白更合适,很有城府,也很好。”最终,他们为陈少白加了戏,梁家辉看 完剧本,还是来了。
  
   曾志伟就更冤了。他原本扮演片中的绝对主角——— 商人李玉堂,但这些年来,他的“奖门人”形象深入人心,再演李玉堂已经不合适。“我们怕观众一看到他、一听他说话就笑场,这么沉重的人物,笑场就惨了。” 陈德森替陈可辛捏了把汗,因为他知道曾志伟和陈可辛情同父子。他们忐忑地找到曾志伟,谁知一说明情况,曾志伟不仅表示理解,还同意出演片中的警察司长一 角。
  
   李嘉欣和周韵两人最神奇。九年过去,李嘉欣嫁入豪门,周韵从当年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变成两个孩子的妈。但美人依旧,陈德森很惊异:为什么时间的痕迹,好像没 在这两个美女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陈德森再次找到李嘉欣时,息影多年的她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话:没想到还能演这个角色。她甚至不介意,自己的戏份,已经从 当年的一周变成了现在的一天。
  
   [2009.5·困局]
  
   陈德森顶不住了
  
   2009年2月,陈可辛与黄建新合作的电影公司“人人电影”成立,正式宣布开拍第一部作品《十月围城》。陈可辛监制,陈德森导演,演员阵容除了前述的几位 演员,还包括甄子丹、谢霆锋、王学圻、胡军、任达华、范冰冰、李宇春、巴特尔等人。同时宣布的还有电影的上映时间,2009年12月18日。
  
   轰轰烈烈的开机发布会后,《十月围城》却无法按时开机。去年10月开工的上海“中环城”,因为遇到上海梅雨季节提前,没能及时完工,迟了一个月。可演员的合约已经生效,开始在算时间。甄子丹、李宇春后面的档期早已排定,根本耽误不得。
  
   到了3月,剧组才正式开机。开机三天后,陈德森焦虑地给陈可辛打电话:“按照目前的时间,肯定六月中拍不完。演员档期就已经少了一个月,这怎么拍得完呢? 除非多一些人来帮忙拍。”陈德森的言外之意是,不如你也下来一起拍吧。但陈可辛只是说:“你就好好享受做大片的导演吧!”
  
   开拍的第一个月,淡定的陈可辛只来剧组探了两三次班,每次只待两三天。而“不淡定”的陈德森,压力大到要靠吃安眠药才能睡得着,天天睡觉都做梦,做梦都在 拍戏,经常半夜大喊一声“Cut”之后醒来。每天早晨,他一拉开窗帘,就看到自己的“梦想之城”近在眼前,可此时,它却“简直变成一座恐怖之城”。
  
   两个半月后,陈德森顶不住了。他对陈可辛说:“我不行了,在这里我会发疯,我要回去看医生。”说完,他就回了香港。
  
   回到香港的家中,陈德森报复性地关机,连睡了四天。足不出户,澡也不洗,每天睡足20多个小时,饿的时候胡乱吃点东西。于是香港圈内又传开了:陈德森又疯了。这次是被陈可辛逼疯的。
  
   其实,陈德森的这次出走,快把陈可辛逼疯了:“公司第一部戏,拍一半停下来,结果变成电影圈的一个大灾难,传为‘佳话’。”陈可辛开始给陈德森打“追命连 环Call”,但每次打,都是关机。事后陈德森说得很坦荡:“那和陈可辛没关系,跟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心魔。就是压力大到顶点,要崩溃了。”
  
   一个星期后,陈德森打开手机,李宇春、梁家辉等人的短信早就把信箱挤爆,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从上海给他打电话:“导演,这样不行啊,你再不回来精神有点散 了。大家都有点纳闷,你还回不回来?”这些工作人员,是跟了他十年的班底。陈德森咬咬牙,又从香港回到了剧组。
  
   [2009.7·突围]
  
   “找人帮忙吧!”
  
   陈德森赶回剧组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印度人,聊起这十年来因为《十月围城》遭遇的波折。印度人听完,问他:“中国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有孙中山这个人?这个革命是不是死了很多人?”陈德森说是,印度人劝他:不如去这个人的陵墓拜拜吧,起码让人家知道你在拍什么。
  
   本文开头的那一幕,就发生在他回剧组的那一天。印度人的话深得陈德森的心,他临时改道,从香港直接到了南京。拜完中山陵后,陈德森匆忙赶回片场,他对陈可辛说的第一句话是:“真的拍不完,赶紧找人帮忙吧!”
  
   陈可辛这时也意识到,如果按照目前的进度,铁定赶不及12月18日的档期。可是:“就算我一起来拍,也只能帮你拍文戏,动作我没兴趣啊。”
  
   他们决定找刘伟强。
  
   接到陈可辛的电话后,刘伟强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带着行李来到上海。一到,就对陈德森说:“看景去!”陈德森让他先回酒店放下行李,他不肯:“放什么行李啊,时间都来不及了,赶紧拍!”
  
   刘伟强和陈德森、陈可辛分为三个组,同时开工赶拍。被陈德森称为“职业救火员”的刘伟强,为剧组带来了速度,“他一来就进入状态,而且拍得比我们还快…… 不止帮我拍,还帮我把超支的追回来”。他还每天在片场放音乐,让大家放松精神,结果这些音乐,成了《十月围城》配乐的灵感。
  
   监制陈可辛在开拍第二个月来到剧组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简直跟我自己拍差不多了,我也没想过要离家三个月,连家人、女儿都没准备我突然间要走。”
  
   根据片方提供的数据:剧组400人,单日拍摄最多派发盒饭1000盒,服装、化妆、道具每天开工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单场拍摄最多时有五台摄影机同时拍摄,群众演员最多一场为1000人,单日平均工作时间达12个小时。可见该片工作量之大。
  
   就在同一个月,剧组遭遇了另一次不测风云。
  
   他们跟景地发生了点矛盾,台湾老板派工作人员把剧组围起来,围了足足十天,“敲了一笔钱”。“很多人都在说,这个戏本来就是有魔咒的。”这句话,陈可辛快 开始相信了。那几天,他发现自己出来了很多老年病的症状。陈德森也彻底抓狂,他想飞到台湾,和那位老板的家人谈判:“今天我拍不成《十月围城》,你们也不 要回去了,大家拼到底!”
  
   但陈可辛还是冷静的。作为监制,他明白:剧组一天要发五六十万的工资,十天拍不了就是五六百万。不能再耗下去了,他决定交“买路钱”,继续赶工。当时还在忙《建国大业》的另一位公司老板黄建新,也为此事赶到上海,进行协调,终于渡过难关。
  
   但《十月围城》最后还是超期了,但总算能按时上画。令陈可辛感慨的是,一贯看中档期的甄子丹,不仅没有收超期拍摄的钱,还亲自导演了一场打戏。
  
   [2009.12.17·梦圆]
  
   现在距离《十月围城》上映,只剩两天。
  
   面对贺岁档激烈的厮杀,陈德森表现得很轻松。“对于我来说,能够把这个片子拍完,这件事终于做成了,才是最重要的。”
  
   在做后期时,陈德森屡次边看边哭,不仅为片中的人物感动,更为站在他身边支持他的工作人员。“我不敢和孙中山比,但这个电影就像革命一样,光靠一个人是完 成不了的,需要有很多人的支持,才能成功。”在这次拍摄中,他想中途放弃,其实不止一次;都是跟随了十年的工作人员劝他:导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坚持 一下吧!
  
   陈德森说,从2005年这电影搁浅后,他一直有这样的念头:可能这戏大到的程度,是自己扛不起的;他还没到这个份,去拍这么一个伟大的人物。
  
   2009年6月的那次雨中拜谒,他站在中山陵前,口中念念有词的话是:“我拍这部电影并没有侮辱那场革命,我只是借你这个伟人去拍这些无名英雄,我是十分有诚意的,这也会是一部十分有诚意的电影……”
  
   采写:本报记者方夷敏 录音整理 黄珏 黄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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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4 12:5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假期去看了这部电影,感觉的确比眼下的一些贺岁档要强不少。

个人以为值得注意的是,故事里死难的众人中,似乎只有开片张学友饰演的杨教授和最后那个十七岁的学生是为了民主革命的崇高理想而死,其他人赴死的原因各有不同,有的是为了孩子,有的是为了名誉,有的是义气,有的是复仇,有的是为了不伦之恋,我以为这恰恰体现出了一种群众革命的朴素而真实的状况,这些人未必知道民主究竟是什么,然而他们却拥有为民主革命而牺牲的墓志铭;

给我印象最深的,倒是阎孝国这个满清鹰犬,他听到那个学生的老爹,好像叫什么玉堂之类的名字,呼喊车中人,也就是他儿子扮的假孙中山的名字,心里面知道自己已经上当,这时候他虽然不太可能改变刺杀计划,但仍可以就此放弃,不过他还是坚持去刺杀那个明明是替身的孙中山,最后吃了枪子,言道,自己为国尽忠了,虽然与革命党人立场不同,片中所有这些人对为国尽忠的理解也不同,但这一个朝廷鹰犬,却仍然算是一个有理想的鹰犬,单就慷慨赴死这一点,他也不比革命党人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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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4 14:4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可以看几部电影来点评荣誉课程学生的相关作业了,昨晚先看了《十月围城》,而后上来看这个主题帖。阅读一过,觉得上面无论是主题帖,还是跟帖,都很好——

主题帖涉及了好几个颇有意味的话题,比如,它开篇拿作者一个好朋友举例说到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好孩子们也开始什么都不相信,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主义而慷慨赴死,不相信有人会大公无私舍身取义,不相信有人立志为生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这个事情,让我又想起了以前曾反复思考过的一个问题,即从小到大曾一度接受的communism教育,在自己的人生成长里起了什么作用,结果发现,越是随着年龄增长阅世渐深,越是倾向于对这种教育在自己的人格塑造中所起的作用,做正面评价,不管我后来对communism这种信仰持何看法,但至少在从童年到青年的心灵成长过程中,接受了一种理想主义的教育,后来发现,它形成的一些情结,直到今天,仍发挥着正面的作用。那种教育当然也有很多问题,但那些问题,随着眼界的打开,可以渐渐消除,但那种关乎理想的积极的因子,至少在目前的教育里,我没有看到成功的替代。希望今后我们能出现更为健康而又积极的教育。附带说一下主题帖中提到的瞿秋白的《多余的话》,建议所有没读过的朋友都去读读,那是我读过的最最真诚的共产党人的告白,当年读到,心中深为震撼,和感动。

抱香斋的帖子评论了《十月围城》里几个演员的演技。这也是个有意思的话题。王学圻演得好,是不用说的了,他的戏份最多,要演的角色内心层次比较丰富,有足够的发挥空间,作为演员,挑到这样的角色,先就占了大便宜。曾志伟的戏份很少,他刚出场时那副扮相,不会叫人产生任何期待,以为也就是个点缀性的过场人物,事实上,从他的戏份来看也的确如此,但后来那不多的几场戏里,居然生发出了一些味道,戏份虽然少,但分寸拿捏得好,好到看不出拿捏的痕迹,那得自演艺多年熟极而流而沉淀下来的功力。相比之下,胡军的演出不那么令我欣赏。我有点看厌了他的一副暴汉形象(《花木兰》、《十月围城》),《十月围城》并非没给他演得稍微丰富一点的机会,但看不出他有这种意识,即使这里几位朋友不约而同说到了他出演的角色也自有其坚持,但那几句能表达这种坚持的台词,胡军的念白,我听了却感觉像是应景。斋主还提到甄子丹,说他在这部电影里也成了演技派。这种转型在《叶问》里已开始出现,是在《叶问》这部电影里,我才第一次看到,甄子丹身上,开始有一种叫作气质的东西出现了,从那部电影开始,对甄子丹,感觉在武打演员之外,可以有一点别的期待了。

明煌的《十年一觉围城梦》,补充得非常好。看了这个,才知道这部电影背后有这么多的故事,更看到了,无论是那个行业,背后都有其心酸,都会有理想和坚持。

剩翼兄的评论,说到故事里死难的众人,似乎只有开片的杨教授和最后那个十七岁的学生是为了民主革命的崇高理想而死,其他人赴死的原因各有不同,有的是为了孩子,有的是为了名誉,有的是义气,……,但“恰恰体现出了一种群众革命的朴素而真实的状况,这些人未必知道民主究竟是什么,然而他们却拥有为民主革命而牺牲的墓志铭”。这话说得十分精彩,说到了点子上。但剩翼兄后面对阎孝国的评论我不大赞同。剩翼兄说:

“阎孝国这个满清鹰犬,他听到那个学生的老爹,好像叫什么玉堂之类的名字,呼喊车中人,也就是他儿子扮的假孙中山的名字,心里面知道自己已经上当,这时候他虽然不太可能改变刺杀计划,但仍可以就此放弃,不过他还是坚持去刺杀那个明明是替身的孙中山,最后吃了枪子,言道,自己为国尽忠了,虽然与革命党人立场不同,片中所有这些人对为国尽忠的理解也不同,但这一个朝廷鹰犬,却仍然算是一个有理想的鹰犬,单就慷慨赴死这一点,他也不比革命党人更差。”

说阎孝国这个满清鹰犬有他自己的“理想”,我不反对,但认为能支持这个判断的依据不在剩翼兄描述的这一段。阎孝国在自己上当后仍然去狂暴地杀死作为孙中山替身的李重光,这完全可以解释为被愚弄之后的恼羞成怒,甚至,他动手的时候未必就相信陈少白的“不是孙中山”的呼叫,更没料到平素见血就晕的陈少白手里会有一把枪要了他的命,不见得就有“慷慨赴死”之念,因此,以这一段为例来评述阎孝国的“理想”,似乎不那么有说服力。关于这个人物,让我看了有所触动的,是他在牢中和陈少白的对话,面对革命党人也是他授业恩师的陈少白,阎道:“学生斗胆问一句,国家受尽欺辱,可是最终洋鬼子给了你们什么,除了连年的战乱,除了百姓民不聊生之外还有什么??!”你能说阎孝国的问题是个伪问题么?列强欺凌中国的原罪,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即使以长时距的历史眼光看,这一过程迫使中国有了近代的转型,但“连年的战乱”、“百姓民不聊生”却不能说跟列强入侵毫无干系。面对阎孝国的质问,革命党人陈少白的回答却是:“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可为什么有人天生就是主子,而且还冠以天子之名,而其他人生下来就得成奴才?”,意谓这就是我们从“洋鬼子”那里得到的真理。这一问一答很有意思,它们分别折射出列强在中国近代史上扮演的双重角色(造成巨大的灾难,同时又传播了近代思想,促进近代转型),又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套话语。后者让我想到了李泽厚著名的救亡与启蒙双重变奏最终救亡压倒启蒙之论断,想到直到今天某些人仍持的“稳定压倒一切”,这背后,都有一定的学理和事实的支撑。也正因如此,我听到影片中阎孝国的问话时心中一动,也愿意相信,在那个时代他忠于朝廷刺杀孙文,也是出于某种为国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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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6 20:4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阎孝国在自己上当后仍然去狂暴地杀死作为孙中山替身的李重光,这完全可以解释为被愚弄之后的恼羞成怒,甚至,他动手的时候未必就相信陈少白的“不是孙中 山”的呼叫,更没料到平素见血就晕的陈少白手里会有一把枪要了他的命,不见得就有“慷慨赴死”之念,因此,以这一段为例来评述阎孝国的“理想”,似乎不那 么有说服力。


嗯,的确如此,这些解释的确比我的解释要更合乎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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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7 01: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白水在2010-2-4 14:49:06的发言:

剩翼兄的评论,说到故事里死难的众人,似乎只有开片的杨教授和最后那个十七岁的学生是为了民主革命的崇高理想而死,其他人赴死的原因各有不同,有的是为了孩子,有的是为了名誉,有的是义气,……,但“恰恰体现出了一种群众革命的朴素而真实的状况,这些人未必知道民主究竟是什么,然而他们却拥有为民主革命而牺牲的墓志铭”。这话说得十分精彩,说到了点子上。但剩翼兄后面对阎孝国的评论我不大赞同。……

白水师分析得很精彩,不过我想剩翼兄对阎孝国之死的原因论述,纵有商榷之处,但思路却相当出色,正与加黑一段前后呼应。白水师后面也引了李泽厚先生的观点,阐述了救亡压倒启蒙的事实和学理合理性。然而,包括该影片在内(抱歉我没看过),我们的历史太多地止步于此,墓志铭的大词压倒了一切,在事实和学理面前,很少再做进一步的挖掘。即使有条件之后,对复杂性依然视而不见,或者在缓慢地或者偷偷摸摸地追寻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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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7 14:31:25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木耳在2010-2-7 1:11:35的发言:

白水师分析得很精彩,不过我想剩翼兄对阎孝国之死的原因论述,纵有商榷之处,但思路却相当出色,正与加黑一段前后呼应。白水师后面也引了李泽厚先生的观点,阐述了救亡压倒启蒙的事实和学理合理性。然而,包括该影片在内(抱歉我没看过),我们的历史太多地止步于此,墓志铭的大词压倒了一切,在事实和学理面前,很少再做进一步的挖掘。即使有条件之后,对复杂性依然视而不见,或者在缓慢地或者偷偷摸摸地追寻进步。


刚刚又看到鲁迅先生的一段话,正可以与剩翼兄的话相印证:


倘说,凡大队的革命军,必须一切战士的意识,都十分正确,分明,这才是真的革命军,否则不值一哂。这言论,初看固然是很正当,彻底似的,然而这是不可能的难题,是空洞的高谈,是毒害革命的甜药。

譬如在帝国主义的主宰之下,必不容训练大众个个有了“人类之爱”,然后笑嘻嘻地拱手变为“大同世界”一样,在革命者们所反抗的势力之下,也决不容用言论或行动,使大多数人统得到正确的意识。所以每一革命部队的突起,战士大抵不过是反抗现状这一种意思,大略相同,终极目的是极为歧异的。或者为社会,或者为小集团,或者为一个爱人,或者为自己,或者简直为了自杀。然而革命军仍然能够前行。因为在进军的途中,对于敌人,个人主义者所发的子弹,和集团主义者所发的子弹是一样地能够制其死命;任何战士死伤之际,便要减少些军中的战斗力,也两者相等的。但自然,因为终极目的的不同,在行进时,也时时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然而只要无碍于进行,则愈到后来,这队伍也就愈成为纯粹,精锐的队伍了。

……

                      ——《二心集》“非革命的急进革命论者”


引文结束忍不住还是要唠叨一句,如果有谁真的想思考中国的历史,文化,以及社会,人性,等等,鲁迅留下的文化遗产绝对绝对不能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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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7 15: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白水在2010-2-7 14:31:25的发言:

但自然,因为终极目的的不同,在行进时,也时时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然而只要无碍于进行,则愈到后来,这队伍也就愈成为纯粹,精锐的队伍了。


倘若急进的行进还好,一旦速度慢下来,或是行进的条件变好,抑或队伍的力量太大,甚至终极的目的都可从行进中谋得,从而没人需要或是敢于退伍,或者落荒,或者颓唐,或者叛变,则这队伍也就愈来愈不纯粹,愈来愈不精锐了。

大一时跟张哲一起,地坛里买了一套盗版的一个小出版社的先生文集,闲翻几页后甚感无聊,毕业时曾想转赠学幼,然而无人问津。几次打算扔掉,心疼银子,终究不忍。如今渐通人事,却愈发感到,很长时间里以为鲁迅是被制造的,不过是青春期无知的反叛所致。再次向先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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