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还不来,只好往文字里看一看春暖花开的时节。) 每年春节,家里都会养一株水仙。浅浅的陶土盘中,放一点点清水,花茎四周摆上色彩朴素的雨花石,简简单单的环境,花朵便争先恐后地舒展开来。有时是单瓣的,六片月白色的花瓣上托一只小小的金盏,香味淡而内敛,不易察觉,而挺拔翠绿的茎叶疏扶有致,一派清丽脱俗之姿。幼年时,她会在水仙将要开败之际,得了大人允许,将花朵齐齐剪下,插在瓶中,自己赏玩。 巷口生长着大簇迎春花。每年初春,总有一大片耀眼的金黄,热烈活泼地挤在一起。这样年轻单纯的黄色,在夕阳里似乎能发出柔和的光芒来,让她时时惊叹。还有一株高大的玉兰树,也是很早就开出花来。枯瘦的枝桠上居然托出温润如玉的花朵,这种对比也实在叫人难忘。玉兰厚重的花瓣缓缓打开,高贵而从容的姿态。她觉得,这花譬如素净优雅的妇人,身形高挑,眼神深邃,嘴唇紧紧抿着,脑后简单地挽着发髻。这些花朵最后无一例外地要落在地上,有时她极疑心自己听到了“扑”的一声闷响,惊醒一般地回头看去,一地落花安然躺着,世事静好。 仲春时节,邻家的栀子花开得正好,每年也都会折下几支相赠。硕大的花朵沉重地垂在枝头,玉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气味浓烈而甜腻,摆在屋里,很快就充滿整個房間,一闻就使人欢喜。其实栀子长在枝头更是好看,青翠茂密的叶间隐约露出点点白花,青白相映,正是春日新鲜素雅的图景。 父亲极爱兰花,喜欢自己养,窗台上高高低低地摆着十余盆,春兰,蕙兰,剑兰,吊兰,蝴蝶兰,各自漫不经心地摇曳生姿。兰花并不好养,需要专门的花盆,专门的土壤,浇水施肥都要掌握好适当的时机和程度,稍有疏忽,便是难以挽回的后果。然而父亲极有耐心,自己慢慢摸索其中规律,熟悉花的脾气,于是那十几盆便枝繁叶茂,偶尔开上几朵,倒也像模象样。因此她觉得兰花并不是寻常花朵,而是应当郑重对待。若以人喻,兰花定是清高傲气之人,也许难以接近,但是它有资本,哪怕开上一朵,已足以叫人忘却培养时的一切幸苦,仍是爱惜不已。中国画中的墨兰,寥寥几笔勾成,色彩形态都简易到极致,然而其中自有桀骜风骨,使人难忘。 花朵年年开放,似乎是极规律而有节制的相会。人在这样的关系中,只能做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安静等待,花开时便欣然观赏,落时也不强求改变,在这样坦然笃定的心境里,方能看见那一片珍贵美好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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