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们的希望是存在着的。如果这一买卖真是公平的,一切都是完善的,那么除了把艺术埋葬,把生活之美忘掉,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好做。但是现在,艺术的目标已另有所向了,那就是人民对快乐生活的希望,而这希望,人民至今还不曾得到。我们的希望是存在着的,艺术的目标就是人民的目标。 应该回想一段历史,然后这样希望吧!曾经有一个时候,罗马的统治把整个文明世界都归入它那有毒的怀抱中。对所有的人说来——甚至对你在福音书中所看到的最好的人们说来——那个统治似乎被注定要永久存在;对罗马统治下的那些居民说来,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世界。但是,随着年光的过去,虽然谁也没有看见未来变化的影子,然而这变化却像半夜的盗贼一样,终于还是来到,存在于罗马统治之外的蛮族世界逼向罗马来了;被吓得盲目无知的人哀叹这一变化,认为世界是被北方的狂怒所败坏了。但是这种狂怒,却给罗马带来了它长期感到陌生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曾是光荣的养料:憎恨谎言、嘲笑财富、蔑视死亡、相信由坚毅而取得的美名、女人的高尚的爱——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北方的狂怒所挟与俱来的,正如山溪奔流带有黄金一样;这样一来,罗马倒下,欧洲兴起,世界的希望又产生了。 对那些具有理解事物的心灵的人说来,这已往的故事可以比喻未来的时日;比喻那个隐藏在文明史的野蛮阶段中、而为我们贮备着的变化契机——无产阶级;我们中产阶级作为强大而丑恶的竞争性商业制度的力量,应该从灵魂中清洗掉贪婪和懦弱,去面向那个再度来临的变化;去看看这变化在它的一切暴力恐怖、一切丑恶现象中所带来的善良和希望,但这暴力、丑恶却不是变化本身的产物,而是变化所注定要加以毁灭的那些东西的产物。 现在我要再说一遍,我们这些小康的人民爱好艺术,不把它当作玩具,而把它当作人生的必需品,当作自由和快乐的标志,因此我们把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当作我们最好的工作;或者换句话说,就是确立我对劳动所提出的要求——现在我要用不同的形式来说,我们可以试图发现主要是什么东西阻碍着我们贯彻那主张,什么是应该攻击的敌人。 那么我把要求再说一遍:—— 凡不值得做的工作,或必须使劳动者堕落、然后才能完成的工作都不应该用人的劳动去完成。 这一命题虽然筒单,而且我相信在你看来也显然正确,但当你考虑这桩事的时候,你将发现:这命题对文明各国的现存劳动制度是一个直接的、至死方休的挑战。那种制度,我曾称之为竞争性商业。它分明是战争制度,也就是一个造成荒芜和破坏的制度;或者你高兴的话,也可以称它为赌博,其要点在于:在那种制度之下,一人所得,总以旁人的损失为代价。这种制度不注意也不能注意它所做成的事物是否值得去做;它不注意也不能注意,制作事物的人是否因他们的工作而堕落;它只注意一件事——唯利是图;利这个字用得太惯常了,所以我必须向你解释,它的真义就是强者掠夺弱者!现在我认为这一制度的本质,在于破坏艺术,也就是说,破坏生活的快乐。近来,对人民生活所作的任何考虑,值得做而做了的任何事情,都没有针对这个制度和它的那些准则;然而这也是千真万确的情况——我们所有的人,都承认或至少是默认,这制度违反了人类的一切高尚愿望。 ·················· 现在,……我回复到我对艺术与劳动混合的主张,······:—— 人人都应该有工作做,这是正确而必要的: 第一,做值得做的工作; 第二,做高兴做的工作; 第三,做条件保证下的、既不致过分疲劳、也不致过分紧张的工作。 第一点和第二点彼此紧密相关,我已经详细谈过了。它们可以说是正当劳动这一主张的灵魂;第三点是躯体,没有躯体,灵魂也不能存在。我要引伸如下,有一部分诚然超出已讨论过的范围: 凡愿意工作的人,都不应该害怕失业,而他的职业都必须使他获得身心的一切必需。 一切应有的必需——什么是一个善良公民所应有的必需呢? 第一个必需是高尚而适宜的工作:其中包括给他以适当教育的机会,以使他取得工作的能力;还有一,既然工作必须值得做和高兴做,那就必须为此目的而保证他的位置,使他不致被迫去做无用的工作,或他不感兴趣的工作。 第二个必需是环境的适当:包括(a)好的住所;(b)宽阔的地面;(c)普遍的整齐和美丽。也就是说:(a)我们的房子必须造得好,清洁而卫生;(b)我们的城市里必须有充分的花园地带,我们的城市不可消除田野和乡村的自然景致;我甚至要求在城里留下荒地和旷野,不然,罗曼司和诗歌——亦即艺术,将在我们当中消逝了。(c)整齐和美丽,不单指房屋要盖得高大合适,而且还要适当地加以装饰:田野不仅要留作耕种,而且它所遭到的破坏不能超过一个花园所遭到的破坏。例如,不准任何人仅仅为了谋利而砍伐树木,以免破坏风景;也不准人在任何借口下,用烟雾来使天日暗淡,也不准人用乌七八糟的垃圾来弄脏河流或损坏任何地面。 第三个必需是空暇时间。你们要明白,我用这语词,首先是指所有的人每天都必须工作一部分时间,其次是指他们有权要求暂停工作:他们有权要求的空暇时间必须充足,好让他们充分休息身心。一个人必须要有时间从事严肃的个人思考,从事想象——甚至作梦——不然的话,人类将不可避免地降低品质。我刚才谈过的高尚而适宜的工作,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强迫工作相比,是有霄壤之别的,但也不能要求一个人做超额的事;否则,人们就将不平等地发展,在社会上仍然有一个腐朽的场合。 ·················· 资本的原则含有一条格言,“掉在最后面的活该遭殃”,那么,上述这些条件目前能够得到吗? 让我们从其他的话里,再来看看我们的要求吧: 在一个有正当秩序的社会中,每个愿意工作的人都应该被保证有工作。 第一,高尚而适宜的工作; 第二,合乎卫生而又美丽的住房: 第三,充分的空暇时间以休息身心。 ……在目前富豪财阀的政治制度下,却不可能满足这个要求,而这种制度甚至禁止我们去作任何企图来满足这个要求:社会革命的端绪,必须作为重建人民艺术的基础,也就是生活快乐的基础。 ··················
(莫里斯《莫里斯选集》,柯尔编,外文出版局,莫斯科,1959年;选自《西方文论选》(下),伍蠡甫主编,杨烈译,伍蠡甫校,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
指贺拉斯谴责罗马青年醉心商业,而忘了艺术。参看《诗艺》332节。 罗曼司(romance):中世纪欧洲骑士文学的一种,取材于传说和历史资料,描写
骑士为了恋爱、荣誉或宗教,进行访游侠、冒险的故事。 迈达斯(Midas):古希腊神话中的国王。他希望所触之物,变成黄金,等到神赐予他这个法术,食品也成黄金,于是又祈求解除此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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