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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古小即

[教学相关] [课程讨论]2011年春季学期周五第三节宁远306文学专题课班级讨论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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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00: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赵志鹏的小说:“瞎子”和“哑子”

1.

     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我的印象里,一个叫做“互助励志协会”的大学生社团的第一场聚会应该由横幅、音乐、互动游戏、充满激情的主持人和热情的老社员组成。事实上,我们几十个人围成一个圈坐在一间曾经是储物室的房间里,头顶低矮的天花板,呼吸着潮闷的空气。主持人是一个胖的有点明显的女人,语气里微微带着例行公事的疲惫。每个人按编号一次走到中间进行一次3~5分钟的独白,以一个上扬的主旋律结尾。新老成员混坐在一起,似乎每个人都显得不自在。坐的比较靠外的一个男生低头翻着一本书,每当一个人讲完,他便就着旁人应和一段寥落的掌声。

     本来就没有多少的主观能动性从我心中消退了。我已经从气氛上感觉到,这些人更多是为了寻找一个自己不再低迷的证据而来的,好像口腔溃烂的人才想起去刻意地吃水果蔬菜。我在希望完全破灭时反而找到了一种熟悉的轻松感。就这样吧,也好。

     胡思乱想间主持人点到了我的排号,我站起身来向圆圈中心走去,暗暗嘲笑自己变快的心跳。我取下自己的墨镜,深吸一口气,听着人群的低语变成半惊恐半猎奇的喧嚣。

是的,我没有眼睛。

2.

每当我试图简明地阐述这个事实的时候,好奇的人们总是把问题问得越来越复杂。我没有眼睛,生下来就没有。医生说我的头部没有任何与视觉相关的器官或组织。一块平整的头骨覆盖了本来应是眼窝的地方,眼球的空间由比常人更多的脑组织填充。忽略了这一点,我就是一个健康足月的新生儿,我的降生似乎是宣告一个人不长眼睛更加自然。相应地,我没有眉毛,没有眼睑,就像一只生于无光的深渊里的苍白生物。医生为我小小大的头颅拍了无数张CT照片,几个专家会诊了一星期,得出的结论是医学拿我这个本不应存在的个体没有任何办法。

我的父母——像世界上所有其他父母会做的一样——欣然接受了我这样的一个孩子。然而第一个麻烦随即而来:我无法被纳入基于虹膜识别技术的公民身份系统,父亲不得不额外交一份手续费进行纸质文档登记。为了避免更多的延期罚款,父亲干脆将我的出生日期改后了11天。

好在我还是从这一片麻烦中生存下来了,上帝保佑新生儿,上帝保佑父母,上帝保佑官僚系统。

3.

后排的男生放下了手中的书,开始毫不掩饰地打量我的面孔。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好奇地指指点点,连主持人都有点默许的意思,我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惯了。我怀疑到底有几个人听清了我的自述,尽管我自己更希望他们没有留意我蹩脚的口音。

“……在踏入大学校门之际,我希望自己在剩下的青春里阳光一回,不要错过更多的机会。”见鬼去吧,阳光是什么样的我都不知道,“毕竟,没有眼睛不代表我看不见东西,这一点让我感到欣慰。”

房间里稍稍安静了一些,人们开始体味这句话的哲学含义。

哲学你妹啊,我一个学市政给排水的。

4.

不内涵地说,我只是没有眼睛而已,不代表我是个瞎子。也许是一种补偿,我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感受周围的事物。我的父母早早地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没有找医生——更多地是怕医生把我这仅有的视力治没了。我可以分辨周围物体的形状和远近,包括细微的轮廓,却对于“光亮”“明暗”“色彩”这些概念无能为力。我不是通过光来“看”的。我的“视野”没有焦点,没有前后左右的方向感,也无法辨认文字和图案。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没有见过太阳、月亮和星星。

但最糟糕的是,我没法“闭上眼睛”。

5.

当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活跃气氛的角色。无疑我成更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许因此励志协会可以增添一批新成员。我相信多数人依然认为我看不见东西,即使我详细地解释,人们依然将信将疑。你怎么向一个不懂得瞎眼感受的人解释什么是真正的视觉呢?主持人维持了一下秩序,要求下个成员独白。但她无法阻止人们本能地把我的情状代到自己身体上,从中仔细压榨每一丝恐惧与兴奋混合的快感。我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橙子一样坐在那里,幻想着所有人毫不留情地用思想把我撕扯得体无完肤。这时我唯一的抵御就是一个念头:我能看见你们,而你们却不知道。对我而言这就是沦落的哲人手握的真理,支持着我活过一天又一天。看来,为了“励志”来参加这个协会,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就当我百无聊赖、胡思乱想时,有人碰了碰我。是我身侧一个带着口罩的女生。她直接伸手在我的手背上一笔一划地写字,手指冰凉,指甲时不时刮着我的皮肤。这有些熟悉的一幕让我好像是愣住了而没有制止她,也无暇在意她奇怪的口罩。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毫不费力地读出了她写下的句子:

“你好,我是一个哑巴,我觉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6.

真正理解过我“眼”中世界的人,除了我的父母,就是我的家教了。在我从小学被迫休学后,她开始接手我的教育。我连回忆起她的姓名都有些困难,但依然记得她的优雅。她是个盲人,真正的盲人。但如果她不主动提起,旁人很难发现。她似乎永远知道路应该怎么走得自然,手杖怎么使用的得体,与人说话时眼神应怎样掩饰的不露痕迹。她对我说,你的视力就像蝙蝠一样。我小时候只知道蝙蝠在黑暗中飞行自如,长大后才渐渐体会到这个比喻的厉害。

她主要的工作就是教我图形符号的意义,尽管我根本无法分辨。她的方法和沙利文小姐教海伦凯勒的一样:在我的手上画字。一个瞎子教一个没有眼睛的人识字,现在想想总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味道。时间一长,我不但手中识字的本事练的炉火纯青,只要“看看”别人运笔的动作就能读出他写的东西。这位家教每每给我讲起“光”“色彩”,见我不太理解,她反而让我不用强求。似乎在她看来,光是有眼之人才依赖的一种东西,我和她不用理会。这让我隐隐地生出一种亲近感,仿佛我们是世界上仅存的两个异类。在我幼小的心中,这位对什么都带着点调笑、对谁都带着点轻浮的三十余岁的女人简直是个完人。

到第四年初,沈如——我的家教——不辞而别,同时带走了我家存折上的一大串数字。听着我懊恼而愤怒的父母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我没法与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师联系起来,我更无法接受的是,所有人都认定这个女人是装瞎。

我的童年草草收场了。

7.

我示意这位女生可以在纸上写字时,她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她叫单颜,短发,有些过于瘦了。她是哑巴,也许因此总带着口罩。我没想到这个哑姑娘出奇地健谈——后来她告诉我她在一个论坛做版主。似乎是为了方便,她写的句子都尽量短,问的问题却杂七杂八。我干脆也回答得像发电报一样。

“龄?”

“19.你?”

“长一。家居?”

“豫。”

“皖。近。”

“未然。”

她用笔在“未然”两字下划了几划,似乎不满我的措辞用字。我渐渐觉得,她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在玩一场语言游戏,比的是谁的用字少而精确。我越来越觉得词穷,又不愿落后于一个哑巴,不知不觉间和她写了两三页纸。到后来,纯粹是争辩谁的字用得不好;就连这争辩之词,她也硬要认为写的比我简练。主持人宣布今日活动结束时,我还在斟酌“你不过是强迫我说长句而你说短句,从而占了便宜”怎么在几个字内表达出来,她却重新翻了一页,拿过笔写下:

“哑,如何?”

我一怔,跟这写:

“哑,而已。”

她似乎是笑了笑,接过笔,把“如何”的“何”字划去,改成“如名”,提起手袋起身走了。留我坐在那里,默默念着“单颜”二字,不知说什么好。

8.

从青春期以来我的生活就是一副铅笔素描。漠然地看着周围徒有形状的事物,做着应该做的这样那样的事情。我不愿承认自己身有残疾,但事实又决定我不能被正常人接受,正如介于鸟兽之间的蝙蝠。我不走盲道,不愿别人扶着我下楼,不想看到别人或怜惜或惊异的神情,却不得不请别人帮我读路牌。我想大声说我看的见,但更多时候我宁可沉默,任由别人误解。在他人认为是夜晚的时间里,我躺在床上,周围的事物依然历历在目,脑海里翻腾着似人似物的形象,心里宣讲着争辩与独白,等待意识的模糊与再次清醒,于是又开始了我余生的一天。

9.

我参加励志协会的目的,倒有一半是想找找想自己一样的可怜虫。当初之所以和单颜聊起来,潜意识里就是想听听这个哑巴姑娘的满腹牢骚。然而我一次次去参加这个活动,一次次的和她笔谈,却一次次的愈发失望。她似乎完全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每天高高兴兴地上课,交友,参加乱七八糟的校社团,泡她那个非主流论坛。连主持人似乎都和她相识已久,每次都欣欣然地看着我们纸上谈兵而不加干涉。

从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身上我找不到往常“手握真理”的感觉,找不到同为社会不容者的相惜,找到的是相形见绌的挫折感。与我相反,她是如假包换的哑巴,却偏偏活的潇洒自在阳光向上,表现自己,也关爱他人,像青春励志故事一样优秀得不真实。然而,坐在单颜旁边,看着她手里的笔沙沙书写的时候,我像一个赔尽本钱的赌徒一样,忍不住想把这场游戏继续下去,直到找到一个我满意的结局。

“难道你就从没有感觉到内心的想法无法被他人理解?难道你就从没有在无人的夜晚里默默流泪?难道你就从没有被人伤害得痛彻心肺而无法忘怀?难道你的生活就从没有阴雨绵绵,一直晴空万里?这就是你的全部?”

今天的主题是内心世界的探讨,我们在争相长篇大论地叙述,而我越写越觉得是空洞乏力的陈情,又不好意思去删改。

“难道你认定了解别人的苦难挫折、旧伤新痛才算了解他的全部?难道人与人间的交流就是诉苦与安慰?我就是全部的我,不论你从哪个去理解我。我最崇拜的人是我的妈妈,她教我独担痛苦分享快乐,你不会知道流泪的滋味,也不会理解黑夜的漫长,但我何必用这些感受来让你理解我?我可以讲述自己的温暖,又何必又自己的寒冷换取你的同情?”

读着她刷刷写下的句子,我起先不满她拿我的“视觉”说事,后来又担心她出些什么真情流露的状况。但看看她口罩上的一双眼睛,依然是漫不经心地斜瞥着自己写下的句子。写完后单颜放下笔,耸了耸肩,一瞬间我仿佛听见她在说“怎样?写的还可以吧?”

我面对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莫非你其实是这个社团的演员么?专门来点化我这迷途的羔羊?

“讲讲你的母亲吧。”写了这短短的一句话,相当于我变相地弃子服输了。

10.

单颜是被收养的,因此和她妈妈长得不像。她也不清楚这么一个单身的女人当时怎么辛辛苦苦把她这个哑巴女孩养大。她不知道妈妈做了多少种工作,但这位勤劳善良的女性总有办法维持母女二人的日常开销。据单颜讲,她的母亲没有被生活打磨得失去了女人的风度。相反,她妈妈有一种少见的雍容,总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看了感到特别明亮。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什么表情能让人感到“明亮”。我怀疑到底是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养育出了这么一个姑娘,还是这姑娘说起谁来都是和蔼可亲。介于那个“说”字可能犯哑巴的忌讳,我最终还是决定不予置评。

那我呢?我这样一个人,她将做何评价?

11.

她最终评价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交流已经不限于每周一次的社团活动了。我躺在床上,其他之于我近乎陌路的舍友乱哄哄地不知讨论着些什么,在这一片混乱中收到了她的短信。

之前她说这命题太大,要我细细讲讲自己。于是我讲起我的出生,讲起我短暂的童年,讲骗去我家存款的家教,讲我那繁琐的公民身份证明文件(她还饶有兴致地要求看我的旧式公民卡);讲我“眼”中混沌的世界,讲周围以为我看不见他们的陌生人,讲自己可悲的优越感和可笑的信念……等我把自己和盘托出,我才意识到即使是自己,也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单颜,我一直认为特别虚伪的一类人,和我完全相反的一类人,现在却不断地冲击着我那摇摇欲坠的世界观。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需要的答案就要从这位瘦弱的女生身上寻找。我的答案是什么?我像等待审判一样等着她的回信。

然而这一切又似乎证明是我的臆想,因为短信来时只有短短一句话:“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异类来生活,但其实你是我们的同类。”

听着耳机里的女声一字一顿平平板板地读完了短信,我释然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再问却就此没了下文。我只好扯开耳机,等着睡眠的迟迟到来。

此后单颜再也没和我联系过。直到一星期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公民卡被偷了。

12.

公民卡是上世纪的遗留物,10年前就已经被日趋成熟的虹膜识别技术渐渐取代,现在只有我这种特例才不得不申请使用。这张塑料卡包含身份、社保、个人储蓄等多种信息,无法仿制,对我而言却是一张毫无特点的卡片。我去银行取钱的时候,被告知我手里的是一张早就过期失效的卡,属于某个和我无关的中年妇女,里面自然一分钱都没有。

我心里一凉,怀着侥幸问能否查询信息?补办呢?那工作人员直截了当地说别想了,现在谁都证明不了你是谁,我们要保护公民个人信息隐私你不能说看谁的就看谁的,而且我实话告诉你你这种卡他人代取钱的情况特别多我们也没法一一搞清楚,如果你要补办就请户籍所在派出所出示证明再申请撤销交易不过希望不大但也只能这样……

我听着他喋喋不休,心里乱成一团,想来想去就是单颜看我的卡的时候来了个偷梁换柱,还给我一张废卡。只有她清楚我的视力是怎么回事,这招别人也想不来。她是有预谋的?她演戏演了多久?我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细细回想每一次和单颜的会面。这时才想起去找那个似乎认识单颜的互助励志协会主持人。

13.

听我讲完自己的经历后,这个微胖的女人才不紧不慢地表示她也不认识我说的那个单颜,只不过从登记的档案里知道她是个哑巴。关于单颜她只能提供一个地址,还是去年元旦寄送礼物时的要我们留的地址。我一看又几乎要绝望了,因为这地址是市里某医院的某病房。

我没听单颜提起她得过什么病,也许当时她住院了但现在大半出院了,也许这不是她本人的地址,也许这个市总医院就没有这个病房,但我还是决定去试试。我要找回我的卡,我要当面问问这个单颜,你不是聋子吧?那你到底是不是哑巴?

14

一个没法证明自己是谁的人在这个城市里真是寸步难行,我不得不说自己“眼睛不方便”才通过了几处盘问。最终找到了总院,沿着楼梯气喘吁吁地爬到7楼,一间间病房数过去,我听着自己的心怦怦狂跳不止。找到这间病房——是个单间——我推开门,看见一个瘦弱的年轻女子坐在床上打点滴,一时不敢相认。是她么?我回忆着单颜的容貌特征,发现自己对她的印象一片模糊,只有这女子带的口罩给了我一点信心。我就这么定定地盯着她,她也默默地看着我,直到后来我终于认出了那个手袋,才敢问一句:“单颜?”

她挥一挥手,我恍惚间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是“是我,顺便把门关上”,回头关门时又疑心:“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怎么能表达这么多意思?而我还看懂了?”这时又听见一个女声隐隐约约地说了声“谢谢”,我猛地回头,喊道:“你果然不是哑巴!”

单颜——现在我已确定无疑是她——点点头,我又听见她说:“没错,这点我之前一直在骗你。”她伸手缓缓摘去口罩,一边说:“我不是哑巴……”

口罩下,本应是嘴的地方是一片光洁的皮肤。

“只是没有嘴而已。”

15

我站在那里,半响做声不得。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对单颜的面孔似乎是司空见惯,递给她一份文件,让她签了字后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包裹出去了,从头到尾没看我一眼。

我再次听见那个女声,仿佛是从我心底里传出来的一样:“你看,我们其实是同类的,我当然能理解你的感受。我生下来就没有嘴,所以被父母抛弃了,他们觉得我活不下来。但一个女人从心里听到了我的哭声,她于是收养了我。这个女人是个骗子,但她当时以为和我心灵相通,于是用尽她的手段来养我。我没法进食,靠的就是点滴维持性命,她为了养我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我长大成人,她东窗事发被抓进去了。”这声音柔和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城市传说,“我想帮她给那些受害人还钱,但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况且我自己还得靠低保和公益金维持着,真是自身难保。到现在就确认了一个受害者家属,他的特征太明显了。于是我跑到你们学校,套来你的卡。好在你没有眼睛,不然我还真无计可施。我用我妈的旧卡换了你的卡,你发现了吧?”

我被这接踵而来的事实震的意识都不清楚了,好一会才摸出那张公民卡,往病房门口的来客登记处刷了一下。总院的机器居然还能读出公民卡,我这会也无暇惊奇了。

“您好,沈如女士,您的证件已过期,请将眼睛靠近仪器,或出示有效证件。”机器温柔地提示道。

16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对视着,男人没有眼睛,女人没有嘴巴。

“我没有嘴巴而能说话,遭受的痛苦你可以明白。上帝为什么创造你我这么一对男女?他想戏弄谁?但我知道有个和我非亲非故的女人肯照料我,为我牺牲了一切,我就相信人类不需要上帝的爱也能活的好好的。可惜与你不同,我每天都要靠这些液体维持生命。医生说我早就该死了,撑到现在是个奇迹,而且是个烧钱的奇迹。好在我想方设法还是省出钱来还清了你家的债,其他的我也无力去做了。

“你猜的对,我的生活里没多少阳光。我的境遇和你相似,但我的生活和你完全不同。我只问你一句:当你为自己没有眼睛而伤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有人没有嘴巴?”

我心里感慨万千,话语堵在喉头,只盼着自己也能像她一样,直接向对方的脑海里倾诉心声。但我只能默默地看着她,这世界上唯一的同类,直到那个护士推门进来:“探视时间到了,请下次再来。”

单颜在我走时说,卡和一些杂物,放在刚刚那个包裹里寄到我学校去了。我还想问,她却无言地戴上了口罩。

17

第二天再去,医院里的人告诉我她已经出院,谁也没去问这样一个女子要去哪里。

18.

几天后包裹寄到宿舍,里面除了我的卡,还有一张表格,上面按中国银行利率计算了当初那笔钱到如今的利息。去银行查看,卡里多了55486.37元,分毫不差。

此外,是我们几次笔谈的遗留物,用订书机钉着,依稀看得出是按时间顺序排好的。

19.

我站在窗前,希望天降大雨,冲刷我的面庞。但时值初夏,虫鸣时闻,应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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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5 08:47:2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小说有点长,没法贴到这里啊,我发到老师的公邮吧

                                                                                                      王星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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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2 16: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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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水色天光在2011-4-20 23:05:34的发言:
     与拉斐尔的宁静圣洁相比,梵高一直不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但是必须承认的是,梵高的画会说话。翻看了几张梵高的画,其中的《鸢尾花》、《向日葵》等花的静物有个共同的特点:画面上半部的花都开放得明亮到疯狂的地步,而下半部则大多会有几朵枯萎的死亡的花。从同一幅画中我能听到生命的呐喊和沉重的死寂,或者说,在死亡的同时获得新生。

     这也许就是海子自杀的一个原因吧。让他以为的近于枯萎的生命去拥抱死亡,从而得到更灿烂的开放。如果是这样,那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的温暖和明媚就可以理解了,因为那是海子将要去的地方啊。就像即将远行的青年一样,有对旧地的不舍和祝福,也对梦想中的目的地充满了憧憬。

 

突然觉得海子就像是一个信众,由于生活的世界与理想中的“天国”相去甚远,便始终痛苦地生活着,而最终他选择的超脱相比之下就是那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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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2 16:33: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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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水色天光在2011-4-20 23:05:34的发言:
     与拉斐尔的宁静圣洁相比,梵高一直不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但是必须承认的是,梵高的画会说话。翻看了几张梵高的画,其中的《鸢尾花》、《向日葵》等花的静物有个共同的特点:画面上半部的花都开放得明亮到疯狂的地步,而下半部则大多会有几朵枯萎的死亡的花。从同一幅画中我能听到生命的呐喊和沉重的死寂,或者说,在死亡的同时获得新生。

     这也许就是海子自杀的一个原因吧。让他以为的近于枯萎的生命去拥抱死亡,从而得到更灿烂的开放。如果是这样,那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的温暖和明媚就可以理解了,因为那是海子将要去的地方啊。就像即将远行的青年一样,有对旧地的不舍和祝福,也对梦想中的目的地充满了憧憬。

 

说的真精彩,把这个帖子里的精妙言论全都摘出来,就可以作为《清源》的一篇好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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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2 16:34:18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水色天光在2011-4-20 23:18:10的发言:

同感哦~第一次去草原,清晨起来还是雾蒙蒙的,四周除了一座巨大的玛尼堆以外什么都没有,玛尼堆上的陈年的彩色布条随风飘动。很冷。第一想法是从小就读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写得太妙了。站了一会儿突发奇想自己是一颗草一块石头吧,谁知道呢?就站在这里,用草的方式呼吸,用石头的眼睛环顾草原。觉得自己是个神奇的存在。这么想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很安宁的归属感,好像自己生生世世都生活在这里一样。

 

这段文字也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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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2: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白水在2011-4-22 16:34:18的发言:

 

这段文字也很精彩:)

老白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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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2: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汐颜在2011-4-22 16:17:38的发言:

 

突然觉得海子就像是一个信众,由于生活的世界与理想中的“天国”相去甚远,便始终痛苦地生活着,而最终他选择的超脱相比之下就是那样的幸福。

 

谁知道呢谁的痛苦都是真实的,甚至可怕的。在怀想中才笼上了一层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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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6 23: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想法非常独立。 我个人觉得学生的想法和书本上一直告诉我们的必然是有差别的,因为两者关注点是不一样的。研究者应该较多的是从宏观的、历史的、社会的角度去欣赏文学作品,而我们可能更习惯从身边社会、事件所触发的想法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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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7 12: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问得好,答得也好。学问学问,一定要学而能问,才能真正有自己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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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7 15:0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帖子!师生交流得这样充分和深入,并通过水云间这个平台惠及众人;希望有更多的同学加入讨论。

但这场讨论似乎发生在文学区更加合理些:不知小即老师意下如何。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3-17 20:14:4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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