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毕竟是夏天,北京城竟也落了雨。下课了,望着楼外微沉的雨色,忘了伞。想想算了。扬起脸,踏进北方疏廖的雨声里,走惯了雨似的,坦然得很。
雨里却想起家来。
前些天,南方大旱;这些天,又是大水。打电话回家,妈妈说,淹倒是没淹,就是雨很大,一晚上下不停。
一晚上下不停的雨呵。我想起小时候,半夜里若下起大雨,妈妈总要到我屋里替我关窗。雨敲得啪啪响。半醒间闻得到风雨的味道。
还有不愿意穿的亮红色塑胶套鞋,不愿意打的爸爸的灰黑色格子大伞,仿佛那些都是会让我在同学面前小丢脸的。真奇怪,那么小的小孩也会讲好看。
再大了些,下雨天会搬了大木椅子坐在阳台上,对着窗外湖色的天,有时听听单调的雨音,打在小城这面大鼓上;有时咏咏宋词,少年闲愁滋味和着疏疏密密的雨脚,落得有声有韵。对面楼里也有老人,摇着蒲扇,看寂寂的雨,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十六七岁最是少年时候,见了雨,得扔了伞往里窜才算性情。春去秋来的细雨就不消说了。在淅沥沥的雨里,简直是要蹦跶着走的,还一脸乐呵呵的傻笑。今天老师上课讲《聊斋》,讲到婴宁为什么老是笑,黑板上列了一些些。可是我觉得有啥子呢,少年时哪个不爱笑呢。淋个雨也像是天大的开心事,要笑得眉眼弯弯才好。还有那踏实实的狂风骤雨是非要在南方才见得着的。北方哪见得那么好的雨。心情大坏了,就往暴雨里冲。天地间白茫茫都是浩浩汤汤的水,你行走其中,浑身裹着水,举目还是水,从天上奔流而来的大水。大水声,海呀潮呀的大水声,呼啸着奔涌着,席卷万物。你走在浩大的水声中,才懵懂懂初尝得一些生之渺小与悲壮。这么磅礴肆恣的大雨,杂着闪电与怒雷,实在是光看着胸中也会盈满浩然大气的。要高诵李白诗庄子文才下酒般下得这样的狂雨。
故乡以桂花称。一食堂旁的冷饮店有桂花茶卖,偶喝到了,满心满口都是桂子花那甜腻腻的香,熟悉极了。惹起些故里的牵恋,何况又是在这样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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