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泱泱
——读西南联大历史有感
“西山苍苍,南国荡荡。联合隽彦,大学泱泱”。——此诗为清华纪念西南联大建校五十周年所作。我常思考何谓“大学”,意欲从所知中寻一梦中大学现实版。然此校非今日之清华、北大,亦非我所处之贸大,而是早已消失的西南联大。窃以为,唯有此校,方称得上“泱泱”二字。
一、教授治校,名师荟萃。
西南联大,荟萃了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精英,许多教授学贯中西、博古通今,如雷贯耳者又岂止一二人。联大教授大多留学欧美。其外聘教授有李约瑟、费正清等世界知名学者,教授阵容堪称奢华。闻一多、陈寅恪、冯友兰、叶企孙、华罗庚……均是大家。时任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曾说过:“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大学乃传播思想,培育青年之所,而青年乃国之一脉,执鞭讲台者尤为重要。西南联大师生,食不饱穿不暖,仍创造了中国教育史上的奇迹,从中可窥其教师的“行为世范”。
反观现在,必须承认,大学中不乏好老师。但我也着实遇到了不少无才无德之师,心思全然不在教书上。更有甚者,剽窃论文、伪造学历。以此教师教育青年,不禁让人担忧。我只愿今之大学,能尽力延揽人才,不求与西南联大媲美,但求能无愧于莘莘学子。
西南联大实行教授治校,追求学术自由,尊重学术地位。若希望学术自由,则必须由学术界自己管理。西南联大之所以能兼容并包,学术发展,正是得益于教授们对学校事务的管理。近几年,大学去行政化呼声愈烈,而未见有实际行动,教师们的课程设置、教学管理、科研评判皆委于专门行政人员,教师未有主人翁之感,对教学事务也愈加怠惰,此诚大学发展之大忌。唯有去行政化,由教授治校,方能实现学术自由,学校发展,这也是我等学子日夜所盼。
二、育人之道,通识为先
培养什么人的问题是大学教育的根本问题,是专才?通才?当时有人提出国难当头,教育应以工科为主,但西南联大却坚持通识教育。梅贻琦认为:大学应承担通才培养任务,而专才培养则是职业学校或研究院的任务。因此,西南联大的学生无论专业,在低年级均要文理兼修,中西兼容。在“通识教育”理念下,联大学生英才辈出。“两弹一星”功勋邓稼先与朱光亚先生,大学期间未接受过相关培训,可他们凭在大学时的基础和对科学的执着,最终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
而现在,我国大学则以培养专才为主,出现了一批以教授实用技术、培养实用人才为主的应用型大学,出现了专门的理工、财经等院校。在这些学校里,或无工科理科,或无文、史、哲。在对外经贸,我们没有历史、哲学、物理、化学等基础学科,目之所及,皆为经济、商业。讲座亦是,经济学家、商界领袖,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可是人文大家的讲座,却少之又少。外界评价我校学生后劲不足,怕是与人文素养缺失有关。
再者就业,不对口者十之八九。学生知识面过于狭小,视野不够开阔,毕竟技术易学,而素养却难以一时而就。这既不能将所学有效运用,亦难满足用人单位需求。大学如若以培养通才为主,教会他们思考、研究之法,则对于学生及用人单位,岂不是一件乐事,又何必执着于所谓“热门专业”、“冷门专业”?
大学和社会之间是双向适应过程。在今就业是王道的现实下,大学过多迁就社会需要,以“提高”自己的“价值”,不得不说是舍本逐末。西南联大告诉我们:大学在面对和处理与社会需要之间的问题时,不能简单被动地满足。而应该以大学自身教书育人的目标出发,在自身与社会中寻找一个契合点。正如 《大学一解》一文中提到:“教化云者,教在学校环境内,而化则达于学校环境以外。” 这方是理想之道。
西南联大不到十年立校时间,却留给了后世无限财富。这是中国乃至世界教育界的一个传奇,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而我,心向往之。
附: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
冯友兰
中华民国三十四年九月九日,我国家受日本之降于南京,上距二十六年七月七日芦沟桥之变为时八年,再上距二十年九月十八日沈阳之变为时十四年,再上距清甲午之役为时五十一年。举凡五十年间,日本所掠吞蚕食于我国家者,至是悉备图籍献还。全胜之局,秦汉以来所未有也。 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原设北平,私立南开大学原设天津。自沈阳之变,我国家之威权逐渐南移,惟以文化力量与日本争持于平津,此三校实为其中坚。二十六年平津失守,三校奉命迁移湖南,合组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以三校校长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为常务委员主持校务,设法、理、工学院于长沙,文学院于南岳,于十一月一日开始上课。迨京沪失守,武汉震动,临时大学又奉命迁云南。师生徒步经贵州,于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抵昆明。旋奉命改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设理、工学院于昆明,文、法学院于蒙自,于五月四日开始上课。一学期后,文、法学院亦迁昆明。二十七年,增设师范学校。二十九年,设分校于四川叙永,一学年后并于本校。昆明本为后方名城,自日军入安南,陷缅甸,乃成后方重镇。联合大学支持其间,先后毕业学生二千余人,从军旅者八百余人。 河山既复,日月重光,联合大学之战时使命既成,奉命于三十五年五月四日结束。原有三校,即将返故居,复旧业。缅维八年支持之苦辛,与夫三校合作之协和,可纪念者,盖有四焉: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居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独特之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旷代之伟业,八年之抗战已开其规模、立其基础。今日之胜利,于我国家有旋乾转坤之功,而联合大学之使命,与抗战相终如,此其可纪念一也。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昔人所言,今有同慨。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此其可纪念者二也。万物并育而不相害,天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软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斯虽先民之恒言,实为民主之真谛。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此其可纪念者三也。 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于中原、偏安江表,称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晋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明人南渡,其例三也。风景不殊,晋人之深悲;还我河山,宋人之虚愿。吾人为第四次之南渡,乃能于不十年间,收恢复之全功,庚信不哀江南,杜甫喜收蓟北,此其可纪念者四也。联合大学初定校歌,其辞始叹南迁流难之苦辛,中颂师生不屈之壮志,终寄最后胜利之期望;校以今日之成功,历历不爽,若合符契。联合大学之始终,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 爰就歌辞,勒为碑铭。铭日:
痛南渡,辞官阙。驻衡湘,又离别。更长征,经河泽。
望中原,遍洒血。抵绝徼,继讲说。诗书器,犹有舌。
尽笳吹,情弥切。千秋耻,终已雪。见倭寇,如烟灭。
起朔北,迄南越,视金瓯,已无缺。大一统,无倾折,
中兴业,继往烈。罗三校,兄弟列,为一体,如胶结。
同艰难,共欢悦,联合竟,使命彻。神京复,还燕碣,
以此石,象坚节,纪嘉庆,告来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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