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在内蒙古鄂托克前旗珠和苏木,阳光灿烂,格桑花和向日葵开得正好,可与秋菊媲美;鸟声喋喋,蜜蜂嗡嗡飞过身旁,草木玉米皆含晨露,在日光下熠熠闪光。秋日穿透衣裳肌肤,暖透人心。一切都这么安宁,美好,万物都在冬日来临之前尽享生命的喜悦。
此刻的我,在南院的凉亭中,布满鸟屎的桌子上,写下这些记录美好心情的文字。阳光照满面庞,仿佛撒上一层银粉,微凉的风吹过,似乎融化了日光。“此中有真乐,欲辩已忘言”,大自然慷慨地把它的光和热、它的美丽与宁静赠与人类,人类有时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中国的庄子和美国的梭罗以观察四季变迁为乐,这种与天地相往来的快乐不是金钱美女所能比拟的。
天空中白云飞来飞去,仿佛丝丝愁绪从心灵的虚空中飘过。没有情感的心灵会落于空寂,人生有了愁苦,就如菜里加了盐,生活才有味道。想起之前为了逃避苦恼而躲进佛法之中,谁知佛经读了一大堆,“穿上袈裟事更多”。生活的折磨岂可回避!人生短短几十年,何不让它丰满起来,免得老而有憾。丰满不是指挣了多少钱,睡了多少男人女人,做了多大的官,而是指思想与情感的厚度。有思想的人倚在麦秸堆前晒太阳也会自得其乐,没思想的人住在别墅中也要靠打麻将才能快乐。
物质与无知同音,人何必追求过多物质呢?有一栋房子,一个对象,一个家庭已经足够了。我平生的梦想就是徒步中国,高山大川,沙漠湖泊,冰天雪地,都要留下自己的踪迹,虽然这多少要冒着被视作疯子的危险。忘不掉搭车经二一四国道时看到梅里雪山的情景,那如山神的仪仗队一字排开的太子十三峰,那近乎完美的倒扇形的主峰卡瓦格博,那雪山下精灵般的彩云,怪不得藏民视之为神啊!梅里雪山圣洁,神秘,秀美,气势磅礴,见到它的瞬间我就彻底迷倒了,于是在心中许下一个小小的心愿:在我老去的时候,要在这雪山下的村里安一个家,日日饮用雪山水,夜夜聆听山溪喧。正如诗人马骅所唱:“今年的新雪化成山泉,叩打木门,而我梦见破烂的木门就是我自己,被透明的积雪和新月来回敲打。”没事的时候,就对着雪山盘腿静静坐着,“相看两不厌,唯有梅里雪”。
总是对雪山异常痴迷,记得有次在林芝色季拉山口,为了看到南迦巴瓦峰,在云雾中冻了半小时,终于看到了它的倩影(它的确秀美如女人),南迦巴瓦峰海拔接近八千米,那是天上的山,云端的山!我对雪山始终存在一种敬畏,但我不会像藏民一样匍匐在它的脚下,我更愿意坐在它面前,微笑着看它,忘掉自己,也忘掉了南迦巴瓦,而神游于虚无恬漠、冰清玉洁的藐姑射山之境界。
还记得在波密县古乡湖的那个夜晚,上半夜星光灿烂夺目,一颗颗流星划过天际,几颗“走星”(人造卫星)在夜空中缓缓行驰,最后消失于雪山之后,壮观的银河系如缀金镶玉石的腰带盘在南天。后半夜月亮出来了,澄澈的夜空竟然布满了朵朵彩云,一轮满月正在其中,无遮无掩,湖水静静流写着月光,雪山和原始森林的倒影清晰可见。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恍若往生,我想起了《香格里拉》中的蓝月亮山谷。
忘不掉自西藏察隅徒步到云南丙中洛的几个日夜,沿着柔蓝的玉曲河,从白雪皑皑的伯舒拉岭到爬满一人高仙人掌的察瓦龙乡,再到长满香蕉树的怒江边,垂直高度达五千米。一个人拿着打狗棍在莽莽原始森林中徒步,云雾般的树挂缠满脖颈,不时有几人粗的云杉横倒路上,被朝圣的人锯开,人车从中而过。看着澄澈的玉曲河水汇入浑浊的怒江中,这就是老子所说的上善若水吧,处众之所恶,故几于道。怒江边一道道百米高的瀑布挂在悬崖上,溪水淹没了山路,一路不停地淌水过河。晚上宿牧民的木屋中,清晨看到白云自窗前升起。从丙中洛前往六库的夜晚,汽车在怒江峡谷行驰,窗外夜空与群山黑成一体,星星与农家灯火的倒影在滔滔怒江水中流淌,听着风声,水声,夜鸟的叫声,这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
活着只为了被感动。在美景中陶醉,再重的包袱又算什么呢? 父母妻子,虚名浮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此身此心与己同住一世,岂能不畅其自由,无所不至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