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完了斯蒂芬·金的《写作这回事——创作生涯回忆录》,中文版,陆谷孙的译本。(英文版名为On Writing,说实话,最初若看到的书名为《论写作》,也可能就没什么兴趣看了。)开头的“简历”部分是作者对往事的追忆,也只是选取了些过去生活的片段,虽早年历经心酸、坎坷,作者的叙述笔调却显轻松、随意。原以为作者最初写作是迫于生计,或经济因素构成其写作的一个原因,却不然:“我写作是为了自我满足。……如果你为了快乐而做事,你就可以永远做下去。”初衷许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作家的写作状态吧。
后文正式论及写作,分为“工具箱”与“论写作”两部分:
“工具箱”部分谈及词汇:“把词汇放在你工具箱的最上层,不用特地去改进它。……记住用词的第一条规矩是用你想到的第一个词,只要这个词适宜并且生动即可。……准确描述很重要”;另外又谈及语法:其一谈到少用被动语态(“我认为胆怯的作者喜欢用被动语态,其原因类似胆怯的人喜欢被动的伴侣。被动语态很安全,不需要跟某种烦人的行动竞争……没信心的作者还觉得被动语态能给他的话增添权威性,也许还能增加点威严感。”);其二谈到少用副词(“透露出作者担心自己无法清除表达自己的意思,怕自己说不到点子上,或者讲不清状况。”)。想想确是写作中常犯的毛病,很多时候很依赖被动语态,实际也是偷懒的做法,至少省去了主语;句子写出来,觉得有所欠缺,又不愿放弃的时候,常以副词填充,效果却多不理想。
“论写作”谈到小说写作的方方面面:构思,描写,细节,象征,结构,改稿……书中关于文章的写作、修改及举例的部分,想想和之前白水老师论文写作课上讲过的内容很多相似之处,也与当时老师力荐的《余光中谈翻译》之中谈到的内容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斯蒂芬·金还提到一个修改公式:第二稿=第一稿- 10%。以前无论写什么,完成后很少回去再读,后来偶尔回顾,看看、改改,通常也是添的多、删的少,作者谈及此公式时称删除不必要的内容可加快小说节奏,这是站在读者的角度考虑的;此外,作者还提出凡能够自然表现出来的就不再做阐释性描述(这点在全书最后部分的修改范例中体现很鲜明),这似乎在除小说外的各类写作中都很受用。
斯蒂芬·金主要针对小说展开讨论,提到些有意思的观点:
“短片也罢,长篇小说也罢,都是由三个部分构成:叙事,讲故事从A点推至B点最终至Z点结束;描写,为读者描绘出现场感觉;还有对话,通过具体言语赋予人物生命。……情节构思……没它的位置。……真实的生活多半是不经构思的……情节构思和真正创作的自发性是互不相容的。”
作者形象化地表明其观点:“故事犹如埋在地下的化石,是被人发掘出来的。”作者在书中也反复提到写作中是“故事优先”,而后发展出主题。后文又继而提到“第二稿的作用,一是象征,二是主题。……故事是一种已然存在的东西,如同地下埋藏的化石,那么象征也必须是早已存在的……”如此看来,小说更是被发觉而非创作出来的了?似乎是“你写,或者不写,故事就在那里”。或者创作本身有很大的偶然性?此处联想到远风老师文论课上讲到陆机《文赋》中的一小段内容:“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晣而互进。倾群言之沥液,漱六艺之芳润。浮天渊以安流,濯下泉而潜浸。于是沈辞怫悦,若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浮藻联翩,若翰鸟缨缴,而坠曾云之峻。收百世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虽非专门谈论小说创作,但感觉有可比较的地方)陆机在开始这段提到为文的两方面问题:一是构思,二是表达。开始则是思(求),看似正与斯蒂芬·金的观点相悖,但仔细想想,斯蒂芬·金所说的情节、构思“没位置”似乎是从更为微观的层面上讲的,创作时故事优先,而不应将故事的血肉填充到精心打造好的框架之中。但故事(如其所言“如同地下埋藏的化石”)并非随时随处可见,而需“思”需“求”(或者说离不开在生活中“捕捉”的过程,同时也离不开作者丰富的生活阅历)。在此基础上为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终可“文质彬彬”;而在此基础上创作小说,“由故事开始”,整个过程更流于自然,藉此发展出“象征”、“主题”,(斯蒂芬·金称主题是在故事的基础上发展出的深意,“这种深意让你的每个故事独一无二”)才引人入胜、不落窠臼。
偶然看到这本书,很多内容个人觉得读了很受用,浅谈几点个人的理解。惭愧没读过斯蒂芬·金的小说,以后可以找来看看。作者书后提供的书单,多数也都没看过,也是很好的参考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