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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学] 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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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5 14:35: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面包

 

【德】沃尔夫冈·波谢特 王炳钧 译

 

 

半夜两点半,她突然醒来了。为什么会醒来呢?她思索着。噢,原来是这样:厨房里有人撞了一下椅子。她竖起耳朵,倾听着厨房的动静:是那样的静,异样的静。她伸出手,摸摸身边的床,床空着。没有他的呼吸声,这便是那格外静的原因。她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进了厨房。他们相遇在厨房里,时间:两点半。她隐约看到碗柜旁边立着一白色的东西,她打开了灯。他们穿着睡衣,面对面地站着。深夜。两点半。厨房里。

 

厨桌上放着面包盘,她意识到,他切过了面包。面包刀还放在盘子旁边,台布上撒着面包渣。晚上睡觉前,她总是要把台布搞干净,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但现在台布上撒着面包渣,放着面包刀。她感到地板的冰凉慢慢窜上身体,目光移开了面包盘。

 

“我以为这儿有动静”,他环视着厨房说道。

 

“我也听到了些什么”,她答道。她觉得,夜里穿着睡衣,他显得很老。他也确实很老,六十三岁了。但在白天,他有时显得年轻些。她也显得很老了,他想,她穿着睡衣,的确显得很老。这可能是发式的缘故吧,尤其是在夜里,散开的头发会使女人突然显得很老。

 

“你应该把鞋穿上。这样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会着凉的。”

 

她不再注视他,因为她受不了他撒谎,受不了他在他们结婚三十九年之后撒谎。

 

“我以为这儿有动静”,他再次说道,目光毫无意义地从一个墙角转向另一个墙角。“我听到了些什么,我想,这儿可能出了什么事。”

 

“我也听到了些什么。但现在看来,并没出什么事。”她弹着台布上的面包渣,收起了桌上的盘子。

 

“对,看来并没出什么事”,他心神不定地附和道。

 

为了给他找个台阶下,她说道:“那可能是外面的动静。走吧,我们去睡吧!在冰冷的地板上,你会着凉的。”

 

他望着窗外说道:“对了,肯定是外面的动静。我还以为是这儿呢。”

 

她把手伸向电灯开关。现在我得把灯关掉,她想,否则,我又得去看那面包盘,不,我不能去看那面包盘。“走吧!”说着,她熄灭了灯。“那肯定是外面,刮风的时候,屋檐水槽总是撞击到墙上。刚才,肯定是屋檐水槽,一刮风,它就要格格响。”

 

他们摸索着穿过黑暗的过道,回到卧室。赤脚在地板上发出啪踏啪踏的响声。

 

“是的,是风,风已经刮了一整夜了”,他说道。

 

上床后,她说道:“对,风已经刮了一整夜了。刚才,肯定是屋檐水槽发出的响动。

 

“对,我还以为是在厨房呢。看来一定是屋檐水槽。”他好象要睡着了似地说道。

 

但她察觉到,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假,他在撒谎。

 

“太冷了”,她轻轻地打着呵欠说道,“我进被窝儿了。晚安!

 

“晚安”,他回答道,“是的,真是太冷了。”

 

然后,便没动静了。数分钟后,她听到他在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她故意发出了深沉、均匀的呼吸声,以不让他察觉,她并没有睡着。但他那均匀的咀嚼节奏让她渐渐入睡了。

 

当他第二天晚上回到家时,她在他面前放了四片面包。而平;时,他只能吃三片。

 

“你就放心地吃四片吧!”说着,她避开了灯光,“我吃这种面包不太好消化。你就多吃一片吧!我吃了不太好消化。”

 

她望着他头都不抬一下地吃着,此时不由感到,他是多么可怜。

 

“你只吃两片怎么行呢?”他看着自己的盘子说道。

 

“行!我晚上吃面包不太好消化。你吃吧,快吃吧!

 

过了许久,她才又坐回灯下。

发表于 2013-12-5 16: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嗯,看完空氣中有一個強壓。不太明白的是,偷吃麵包寫得和出軌一樣,是因為食物太貧瘠,還是事情不止偷吃麵包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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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5 17:40:3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灵儿 于 2013-12-5 16:46 发表        嗯,看完空氣中有一個強壓。不太明白的是,偷吃麵包寫得和出軌一樣,是因為食物太貧瘠,還是事情不止偷吃麵包那麼簡單?
抱歉忘了介绍,作者是二战后德国废墟文学的代表人物。战后状况,可想而知。那天和斋主老师忽然聊起这位,贴一篇作品在此。我最喜欢的是他另一个短篇,当时读的原文,几乎潸然。今天没找到可靠译文,下回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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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5 21: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写的贫穷和窘迫啊。贫穷的时候,人都回到了可怜的动物层面,就别奢谈什么爱啊、温情啊什么的了。立即就想起萧红散文集《商市街》里的一篇,情节相似,随后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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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5 21: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提 篮 者


  提篮人,他的大篮子,长形面包,圆面包……每天早晨他带来诱人的麦香,等在过道。
  我数着……三个,五个,十个……把所有的铜板给了他。一块黑面包摆在桌子上。郎华回来第一件事,他在面包上掘了一个洞,连帽子也没脱,就嘴里嚼着,又去找白盐。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冷空气发着腥味。他吃面包,鼻子时时滴下清水滴。
  “来吃啊!”
  “就来。”我拿了刷牙缸,跑下楼去倒开水。回来时,面包差不多只剩硬壳在那里。他紧忙说:
  “我吃得真快,怎么吃得这样快?真自私,男人真自私。”只端起牙缸来喝水,他再不吃了!我再叫他吃他也不吃。只说:
  “饱了,饱了!吃去你的一半还不够吗?男人不好,只顾自己。你的病刚好,一定要吃饱的。”
  他给我讲他怎样要开一个“学社”,教武术,还教什么什么……这时候,他的手已凑到面包壳上去,并且另一只手也来了!扭了一块下去,已经送到嘴里,已经咽下他也没有发觉;第二次又来扭,可是说了:
  “我不应该再吃,我已经吃饱。”
  他的帽子仍没有脱掉,我替他脱了去,同时送一块面包皮到他的嘴上。
  喝开水,他也是一直喝,等我向他要,他才给我。
  “晚上,我领你到饭馆去吃。”我觉得很奇怪,没钱怎么可以到饭馆去吃呢!
  “吃完就走,这年头不吃还饿死?”他说完,又去倒开水。
  第二天,挤满面包的大篮子已等在过道。我始终没推开门。门外有别人在买,即使不开门,我也好象嗅到麦香。对面包,我害怕起来,不是我想吃面包,怕是面包要吞了我。
  “列巴,列巴!”哈尔滨叫面包做“列巴”,卖面包的人打着我们的门在招呼。带着心惊,买完了说:
  “明天给你钱吧,没有零钱。”
  星期日,家庭教师也休息。只有休息,连早饭也没有。提篮人在打门,郎华跳下床去,比猫跳得更得法,轻快,无声。我一动不动,“列巴”就摆在门口。郎华光着脚,只穿一件短裤,衬衣搭在肩上,胸膛露在外面。
  一块黑面包,一角钱。我还要五分钱的“列巴圈”,那人用绳穿起来。我还说:“不用,不用。”我打算就要吃了!我伏在床上,把头抬起来,正象见了桑叶而抬头的蚕一样。
  可是,立刻受了打击,我眼看着那人从郎华的手上把面包夺回去,五个“列巴圈”也夺回去。
  “明早一起取钱不行吗?”
  “不行,昨天那半角也给我吧!”
  我充满口涎的舌头向嘴唇舐了几下,不但“列巴圈”没有吃到,把所有的铜板又都带走了。
  “早饭吃什么呀?”
  “你说吃什么?”锁好门,他回到床上时,冰冷的身子贴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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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5 21: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饿


  “列巴圈”挂在过道别人的门上,过道好象还没有天明,可是电灯已经熄了。夜间遗留下来睡朦朦的气息充塞在过道,茶房气喘着,抹着地板。我不愿醒得太早,可是已经醒了,同时再不能睡去。
  厕所房的电灯仍开着,和夜间一般昏黄,好象黎明还没有到来,可是“列巴圈”已经挂上别人家的门了!有的牛奶瓶也规规矩矩地等在别的房间外。只要一醒来,就可以随便吃喝。但,这都只限于别人,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扭开了灯,郎华睡在床上,他睡得很恬静,连呼吸也不震动空气一下。听一听过道连一个人也没走动。全旅馆的三层楼都在睡中,越这样静越引诱我,我的那种想头越坚决。过道尚没有一点声息,过道越静越引诱我,我的那种想头越想越充胀我:去拿吧!正是时候,即使是偷,那就偷吧!
  轻轻扭动钥匙,门一点响动也没有。探头看了看,“列巴圈”对门就挂着,东隔壁也挂着,西隔壁也挂着。天快亮了!牛奶瓶的乳白色看得真真切切,“列巴圈”比每天也大了些,结果什么也没有去拿,我心里发烧,耳朵也热了一阵,立刻想到这是“偷”。儿时的记忆再现出来,偷梨吃的孩子最羞耻。过了好久,我就贴在已关好的门扇上,大概我象一个没有灵魂的、纸剪成的人贴在门扇。大概这样吧:街车唤醒了我,马蹄嗒嗒、车轮吱吱地响过去。我抱紧胸膛,把头也挂到胸口,向我自己心说:我饿呀!不是“偷”呀!
  第二次也打开门,这次我决心了!偷就偷,虽然是几个“列巴圈”,我也偷,为着我“饿”,为着他“饿”。
  第二次失败,那么不去做第三次了。下了最后的决心,爬上床,关了灯,推一推郎华,他没有醒,我怕他醒。在“偷”这一刻,郎华也是我的敌人;假若我有母亲,母亲也是敌人。
  天亮了!人们醒了。做家庭教师,无钱吃饭也要去上课,并且要练武术。他喝了一杯茶走的,过道那些“列巴圈”早已不见,都让别人吃了。
  从昨夜到中午,四肢软一点,肚子好象被踢打放了气的皮球。
  窗子在墙壁中央,天窗似的,我从窗口升了出去,赤裸裸,完全和日光接近;市街临在我的脚下,直线的,错综着许多角度的楼房,大柱子一般工厂的烟囱,街道横顺交织着,秃光的街树。白云在天空作出各样的曲线,高空的风吹乱我的头发,飘荡我的衣襟。市街象一张繁繁杂杂颜色不清晰的地图,挂在我们眼前。楼顶和树梢都挂住一层稀薄的白霜,整个城市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撒了一层银片。我的衣襟被风拍着作响,我冷了,我孤孤独独的好象站在无人的山顶。每家楼顶的白霜,一刻不是银片了,而是些雪花、冰花,或是什么更严寒的东西在吸我,象全身浴在冰水里一般。
  我披了棉被再出现到窗口,那不是全身,仅仅是头和胸突在窗口。一个女人站在一家药店门口讨钱,手下牵着孩子,衣襟裹着更小的孩子。药店没有人出来理她,过路人也不理她,都象说她有孩子不对,穷就不该有孩子,有也应该饿死。
  我只能看到街路的半面,那女人大概向我的窗下走来,因为我听见那孩子的哭声很近。
  “老爷,太太,可怜可怜……”可是看不见她在逐谁,虽然是三层搂,也听得这般清楚,她一定是跑得颠颠断断地呼喘:“老爷老爷……可怜吧!”
  那女人一定正象我,一定早饭还没有吃,也许昨晚的也没有吃。她在楼下急迫地来回的呼声传染了我,肚子立刻响起来,肠子不住地呼叫……
  郎华仍不回来,我拿什么来喂肚子呢?桌子可以吃吗?草褥子可以吃吗?
  晒着阳光的行人道,来往的行人,小贩乞丐…这一些看得我疲倦了!打着呵欠,从窗口爬下来。
  窗子一关起来,立刻生满了霜,过一刻,玻璃片就流着眼泪了!起初是一条条的,后来就大哭了!满脸是泪,好象在行人道上讨饭的母亲的脸。
  我坐在小屋,象饿在笼中的鸡一般,只想合起眼睛来静着,默着,但又不是睡。
  “咯,咯!”这是谁在打门!我快去开门,是三年前旧学校里的图画先生。
  他和从前一样很喜欢说笑话,没有改变,只是胖了一点,眼睛又小了一点。他随便说,说得很多。他的女儿,那个穿红花旗袍的小姑娘,又加了一件黑绒上衣,她在藤椅上,怪美丽的。但她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爸爸,我们走吧。”小姑娘哪里懂得人生!小姑娘只知道美,哪里懂得人生?
  曹先生问:“你一个住在这里吗?”
  “是——”我当时不晓得为什么答应“是”,明明是和郎华同住,怎么要说自己住呢?
  好象这几年并没有别开,我仍在那个学校读书一样。他说:
  “还是一个人好,可以把整个的心身献给艺术。你现在不喜欢画,你喜欢文学,就把全心身献给文学。只有忠心于艺术的心才不空虚,只有艺术才是美,才是真美情爱。这话很难说,若是为了性欲才爱,那么就不如临时解决,随便可以找到一个,只要是异性。爱是爱,爱很不容易,那么就不如爱艺术,比较不空虚……”
  “爸爸,走吧!”小姑娘哪里懂得人生,只知道“美”,她看一看这屋子一点意思也没有,床上只铺一张草褥子。
  “是,走——”曹先生又说,眼睛指着女儿:“你看我,十三岁就结了婚。这不是吗?曹云都十五岁啦!”
  “爸爸,我们走吧!”
  他和几年前一样,总爱说“十三岁”就结了婚。差不多全校同学都知道曹先生是十三岁结婚的。
  “爸爸,我们走吧!”
  他把一张票子丢在桌上就走了!那是我写信去要的。
  郎华还没有回来,我应该立刻想到饿,但我完全被青春迷惑了,读书的时候,哪里懂得“饿”?只晓得青春最重要,虽然现在我也并没老,但总觉得青春是过去了!过去了!
  我冥想了一个长时期,心浪和海水一般翻了一阵。
  追逐实际吧!青春惟有自私的人才系念她,“只有饥寒,没有青春。”
  几天没有去过的小饭馆,又坐在那里边吃喝了。“很累了吧!腿可疼?道外道里要有十五里路。”我问他。
  只要有得吃,他也很满足,我也很满足。其余什么都忘了!
  那个饭馆,我已经习惯,还不等他坐下,我就抢个地方先坐下,我也把菜的名字记得很熟,什么辣椒白菜啦,雪里红豆腐啦……什么酱鱼啦!怎么叫酱鱼呢?哪里有鱼!用鱼骨头炒一点酱,借一点腥味就是啦!我很有把握,我简直都不用算一算就知道这些菜也超不过一角钱。因此我用很大的声音招呼,我不怕,我一点也不怕花钱。
  回来没有睡觉之前,我们一面喝着开水,一面说:
  “这回又饿不着了,又够吃些日子。”
  闭了灯,又满足又安适地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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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6 02:01: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的沉重,让任何“读后感”都显得轻飘。贴一个以前在南方人物周刊上看过的报道吧,关于饥荒的纪实。怵目惊心。http://business.sohu.com/20120521/n34369060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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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6 06:3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几篇都看了。萧红那两篇尤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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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6 06: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罗勒 于 2013-12-6 02:01 发表 这样的沉重,让任何“读后感”都显得轻飘。贴一个以前在南方人物周刊上看过的报道吧,关于饥荒的纪实。怵目惊心。http://business.sohu.com/20120521/n343690602.shtml

 

十几年前看过丁抒的《人祸》,讲的也是这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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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6 11:59:4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元钞票 [萧红]

            这座楼如此沉重,看着不忍,作为萧红的粉丝,转过来她另一篇带有一抹亮色的小文,共朋友们欣赏。                                                                        
                                                                                 十元钞票
在绿色的灯下,人们跳着舞狂欢着,有的抱着椅子跳,胖朋友他也丢开风琴,从角落扭转出来,他扭到混杂的一堆人去,但并不消失在人中。因为他胖,同时也因为他跳舞做着怪样,他十分不协调的在跳,两腿扭颤得发着疯。他故意妨碍别人,最终他把别人都弄散开去,地板中央只留下一个流汗的胖子。人们怎样大笑,他不管。
  “老牛跳得好!”人们向他招呼。
  他不听这些,他不是跳舞,他是乱跳瞎跳,他完全胡闹,他蠢得和猪、和蟹子那般。
  红灯开起来,扭扭转转的那一些绿色的人变红起来。红灯带来另一种趣味,红灯带给人们更热心的胡闹。瘦高的老桐扮了一个女相,和胖朋友跳舞。女人们笑流泪了!直不起腰了!但是胖朋友仍是一拐一拐。他的“女舞伴”在他的手臂中也是谐和地把头一扭一拐,扭得太丑,太愚蠢,几乎要把头扭掉,要把腰扭断,但是他还扭,好象很不要脸似的,一点也不知羞似的,那满脸的红胭脂呵!那满脸丑恶得到妙处的笑容。
  第二次老桐又跑去化装,出来时,头上包一张红布,脖子后拖着很硬的但有点颤动的棍状的东西。那是用红布扎起来的、扫帚把柄的样子,生在他的脑后。又是跳舞,每跳一下,脑后的小尾巴就随着颤动一下。
  跳舞结束了,人们开始吃苹果,吃糖,吃茶。就是吃也没有个吃的样子!有人说:
  “我能整吞一个苹果。”
  “你不能,你若能整吞个苹果,我就能整吞一个活猪!”另一个说。
  自然,苹果也没有吞,猪也没有吞。
  外面对门那家锁着的大狗,锁链子在响动。腊月开始严寒起来,狗冻得小声吼叫着。
  带颜色的灯闭起来,因为没有颜色的刺激,人们暂时安定了一刻。因为过于兴奋的缘故,我感到疲乏,也许人人感到疲乏大家都安定下来,都象恢复了人的本性。
  小“电驴子”从马路笃笃地跑过,又是日本宪兵在巡逻吧!可是没有人害怕,人们对于日本宪兵的印象还浅。
  “玩呀!乐呀!第一个站起的人说。
  “不乐白不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大个子老桐也说。
  胖朋友的女人拿一封信,送到我的手里:
  “这信你到家去看好啦!”
  郎华来到我的身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把信放到衣袋中。
  只要一走出屋门,寒风立刻刮到人们的脸,外衣的领子竖起来,显然郎华的夹外套是感到冷,但是他说:“不冷。”
  一同出来的人,都讲着过旧年时比这更有趣味,那一些趣味早从我们跳开去。我想我有点饿,回家可吃什么?于是别的人再讲什么,我听不到了?!郎华也冷了吧,他拉着我走向前面,越走越快了,使我们和那些人远远地分开。
  在蜡烛旁忍着脚痛看那封信,信里边十元钞票露出来。
  夜是如此静了,小狗在房后吼叫。
  第二天,一些朋友来约我们到“牵牛房”去吃夜饭。果然吃很好,这样的饱餐,非常觉得不多得,有鱼,有肉,有很好滋味的汤。又是玩到半夜才回来。这次我走路时很起劲,饿了也不怕,在家有十元票子在等我。我特别充实地迈着大步,寒风不能打击我。“新城大街”,“中央大街,”行人很稀少了!人走在行人道,好象没有挂掌的马走在冰面,很小心的,然而时时要跌倒。店铺的铁门关得紧紧,里面无光了,街灯和警察还存在,警察和垃圾箱似的失去了威权,他背上的枪提醒着他的职务,若不然他会依着电线柱睡着的。再走就快到“商市街”了!然而今夜我还没有走够,“马迭尔”旅馆门前的大时钟孤独挂着。向北望去,松花江就是这条街的尽头。
  我的勇气一直到“商市街”口还没消灭,脑中,心中,脊背上,腿上,似乎各处有一张十元票子,我被十元票子鼓励得肤浅得可笑了。
  是叫化子吧!起着哼声,在街的那在移动。我想他没有十元票子吧!
  铁门用钥匙打开,我们走进院去,但,我仍听得到叫化子的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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