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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字] 我的家乡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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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4 19:15: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很久前写的小文,现在发上来,自己再读,感觉十分惭愧。大家权把它当做鸡西市的旅游介绍看吧。)

 

  前一阵北京pm2.5指数又创新高。朋友吐槽说怀念家乡的空气。我回答自己也有同感,因为北京的糟糕的空气,总是能带给我一种家乡般熟悉的感觉。
  我的家乡鸡西是一个位于东北边陲的工业小城。煤炭产业是那里的经济支柱。可以说整座城市的灵魂就是煤,万事万物几乎都围绕着它展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似乎也被煤的气质所同化,变得又干又硬,看起来灰突突的。 
  离我的高中不远,就坐落着一个煤炭发电厂。电厂的巨型烟囱常年排放着灰黑色的烟雾。每到周一,学校举行升旗仪式, 从我站的位置向升旗台望去,就会看见中华人民共和国鲜红的旗帜随伴着烟囱喷发出的工业废气冉冉升起。
  冬天的时候,随着气压的升高,所有烟尘都会匍匐到地面上来。那时就算你锁紧门窗,屋子里也会充满刺鼻的气味。雾霾最大的时候,人们走在路上就像走在云彩里,当然,是那种没怎么洗干净的云彩。 
  鸡西最高的山叫做鸡冠山。有一次我爬到山顶,向市区望去,只见烟雾好像一只巨大的蠕虫,将城市吞没在自己体内。人们在里面出生,长大,生活,期待,焦虑,争斗,背叛,相爱,衰老,死亡,仿佛对一切浑然不知。 
  当然上述的一切鸡西市旅游局都是不会告诉你的。我的意思是,鸡西作为一个旅游城市,它的市政府还是蛮注意城市的对外形象的。我们还有一句旅游口号呢,叫:“大美兴凯湖,神秘珍宝岛,活力鸡西城。”
  其中珍宝岛就是“中苏珍宝岛事件”中的那个。至于兴凯湖,则是一个传说中天鹅出没的地方。虽然我直到现在都没能在那见到活的天鹅,但是我吃过煮熟的,肉很柴,不好吃,很奇怪癞蛤蟆为什么想要吃它? 
  说到吃,鸡西的饮食的确别具一格。伴随着历史上大量朝鲜族人的涌入,韩式餐饮成为了众多鸡西人食谱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冷面。冷面一般以荞麦或小麦作原料,经特殊工艺压制而成,面条极细,有珍珠般圆润的光泽,煮熟之后,浸以冷水,口感相当筋道。在三伏天来上一大碗加入了特制辣料的冷面,再一口气喝光味道酸甜的冰镇面汤,这不啻为鸡西人夏天中能体验到最惬意的享受之一了。
  冷面是如此的受欢迎,以至于围绕着它衍生出众多奇特的吃法。烤冷面便是其中一例。传闻它是在上个世纪末,由出现在密山县第二中学后门的一名盖姓朝鲜族中年男子发明的。产品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其他店家也争先模仿,以至于它在短时间内便迅速风靡全市,并最终遍及整个黑龙江省,且有持续向南方蔓延的趋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甚至研发出了专门用来烧烤的特制冷面。它被制成方型饼状,较普通冷面更薄、更软,涂油之后用类似铁板鱿鱼的方法烹饪,并可按照顾客要求添加辣酱、鸡蛋、孜然、芝麻、葱花等佐料,烤熟之后可用铲子将其切成小块,装袋便可食用,其味道鲜辣爽口,嚼起来韧劲十足,让人欲罢不能。作为鸡西为数不多的文化输出产品之一,烤冷面一直是当地人的骄傲。因此当鸡西人面对牡丹江人或哈尔滨人声称烤冷面是自己的发明时,就像中国人听到韩国人说端午节属于他们时的那样,我们总会在心底升腾出一种混合了愤怒与蔑视的复杂情绪。每当我看到贸大东门的小吃摊位上出现一块写有“哈尔滨烤冷面”的招牌时,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对着满街的行人呐喊:“那不是哈尔滨烤冷面!是鸡西烤冷面!!” 
  或许受朝鲜族口味影响,鸡西人嗜辣如命,许多外地食品传入当地之后都会经历一个“鸡西化”的过程,其中转型最成功者当属山西刀削面无疑。以纯熟刀功削出的柳叶型面条,配上据说含有罂粟的神秘辣汤,让人越吃越上瘾,吃了还想吃,即便辣的满头大汗,直吐红舌也在所不惜。我的中学同学就经常以比赛吃面为乐。一次某同学从山西游玩归来,众人皆问当地的刀削面味道如何,此人答曰:“不好吃,没鸡西的正宗!”
  有趣的是,我在尚未离开鸡西的时候,曾把上述的许多小吃划分为“垃圾食品”,并对它们长期嗤之以鼻。可每当我在遥远的城市发现故乡的特产时,却总会喜出望外地买上几份,并拉着周围的人也来品尝,虽然味道已不那么正宗。 
  这算是一种乡愁吗?说我不清楚。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乡土情结很淡的人,如果情况需要,有可能大半年也不回一次家。而且我的专业决定了自己在家乡找工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么四海漂泊,要么在某个挤死人的大城市里扎根。假如数年之后,我选择了在北京定居(并且买得起房子),那么我的人生轨迹就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了:从一个污染严重的边陲小城,到一个污染严重的中央大城。 
  或许就像有人说过的那样,这一代中国人都不配有乡愁,为活得更好离开家乡,没成功永远漂泊,成功了在别处扎根。我朋友曾戏谑地改编过某品牌男装的广告词:“混得好,就不回来了!”
  故乡是回不去的,就像人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因为跨入同一条河的,早已不是同一个人。或许故乡本就不是一个实存的客体,而是一种概念,一份信念,是一个人最早的身份认同和最难以放弃的执着。
  那么我们可否不那么纠结于自己是否接近于故乡?或许更好的方式是,把故乡带在自己身上。就像庄子说的那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本帖最后由 沉默的邦兄 于 2013-12-15 23: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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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4 19:50:4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的分段是不是又被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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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4 20: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烤冷面第一次听说啊,谢谢介绍!打算先去贸大东门就近品尝“哈尔滨烤冷面”,以后再去感受鸡西正宗的;对鸡冠山的描写很好,往我想起小时候游玩过的、位于河南与湖北交界处的鸡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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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4 22:56:36 | 显示全部楼层
寫麵食很有意思,以前也沒聽過烤冷麵。南方同學總說,吃米飯才飽,吃麵一會就餓;北方同學總說,吃麵食才飽,吃米飯一會就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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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5 04:35:42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故乡是回不去的。即使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现在的北京,也不似童年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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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5 08:3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5# 罗勒 的帖子

北京已经不像是北京人的北京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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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5 17:5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沉默的邦兄 于 2013-12-15 08:33 发表 北京已经不像是北京人的北京了,对吗?
其实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因为怎么定义“北京人”,就比较模糊。城市迅速的发展和变化,于我还好,但于我的父辈祖辈,真的有些残酷了。在父辈的小时候,甚至我小时候,北京说是一座城市,但城市建筑、市民的生活方式等等,和农村差别不大,这点和开埠较早的上海、广州不同。这样想想,大概就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说:“北京已经不像是北京人的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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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6 10:30:02 | 显示全部楼层

  鸡西最高的山叫做鸡冠山。有一次我爬到山顶,向市区望去,只见烟雾好像一只巨大的蠕虫,将城市吞没在自己体内。人们在里面出生,长大,生活,期待,焦虑,争斗,背叛,相爱,衰老,死亡,仿佛对一切浑然不知。 

  也曾在东北的一个重度污染化工城里生,化工城里长,在那里度过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故而看到邦兄的这一段,勾起了很多回忆。这一段话,可以说是东北老工业基地多少城市的写照,也是在这些城市里生老病死的一两代人的写照。如同看到孙红雷、刘佩琦主演的电视连续剧《大工匠》时,看到了自己父辈那奋斗的一代,一次次泪流满面,看到邦兄这段话,也让我伤怀久之。只是,我没有写出这么警策的句子:“有一次我爬到山顶,向市区望去,只见烟雾好像一只巨大的蠕虫,将城市吞没在自己体内。人们在里面出生,长大,生活,期待,焦虑,争斗,背叛,相爱,衰老,死亡,仿佛对一切浑然不知。” 就这一句话,就值一个威望,加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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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6 10:3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就是朝鲜族,从小没少吃冷面。今年春节回到家乡时也见到街边有烤冷面,虽然好奇,但没有吃过,想不到居然是邦兄家乡的发明。附带说一句,朝鲜族饮食和韩国饮食虽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差别,如狗肉汤,如米肠,东北朝鲜族的做法,要比韩式做法好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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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6 10:48:37 | 显示全部楼层
再附带说一句,韩国人并没有说端午节属于他们。韩国人申遗的是江陵的端午祭祀活动。我前后在韩生活了四年,从没见韩国人过过端午节,端午节在韩国不是法定节日。即使是江陵端午祭,在中国炒得沸沸扬扬的,但在韩国,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年就在端午节前两天,跟几个朋友到江陵旁边登山,我说到江陵端午祭很有名啊这个话题,同行的三位韩国朋友居然谁都没听说过,一位在韩生活了多年的中国朝鲜族朋友也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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