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点体会。现在出版业本身处于弱势,不像中石油或者中国移动那样财大气粗,往往我们去找人帮忙的时候,喜欢打“悲情牌”,把自己摆到一个弱者的位 置上,通过博取别人的同情来得到帮助。我想说的是,只要对方的听力没有障碍,同样的要求不要提第二遍。我觉得这是一个现代文明的重要标志:不要勉强对方, 要尊重对方拒绝你的权利。你找到一个书法家,邀请他来给这本书题写书名,如果人家流露出不情愿的样子,那就不要再勉强他了。我经常听到读者或者作者,对我 们出版界的那种纠缠非常头疼。大家以后在工作中,尽量不要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校勘和注疏,属于内容建设方面的部分。接下来是这本书的出版形态,无非就是三样:字、纸和印装。 一本出版物上的字,是有生命的,也是有个性的,排版出来之后所形成的那种空间感,这才是一本书真正好看的地方。但是我们往往很少注意到这一点,就是把编 好的文章直接发给美编,让美编去排版就够了。我看到的图书装帧设计师,陆智昌,朱赢椿,他们都很追求文字营造出来的那种空间感,字体字号、间距行距、天头 地脚、标题和正文、目录扉页版权页之间形成的对应关系和空间感。朱赢椿曾提到,一本书就像一间房子,你进入这所房子,有玄关,有门厅,有卧室,他会把书设 计得更有整体感。 不同字体的差异,甚至中文和英文之间的差异,这些细节都需要我们注意到。比如中文和英文,同样的字号,同样的版心,出来的感觉就有很大不同。拿一本外文书照猫画虎,最终的效果差之千里。 我看到德国出版人的日常训练是画网格。这应该是一种格局和空间关系的处理能力吧。我们的职业训练中,有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为什么说出版是一个越老越值钱的行业?你有此前累积的经验,做起来就很轻松,或者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就水到渠成。那方面有欠缺,做起来就很费劲。《城南 旧事》的用字,版心设计,我们用半天的时间就搞定了,因为此前积累的经验够。选什么纸,我们也很快就确定下来,因为此前我们通过做其他的产品,已经试了很 多种纸,也知道不同的纸适合印什么性质的美术作品,不同的纸呈现出来的不同气质。有了这些积累,到需要做出决定的时候,马上就能想到。不同侧重的编辑,就 会有不同的时间成本。 我不赞成编辑坐班,是因为此时此事,往往靠的是彼时彼地的经验,临时抱佛脚事倍功半。比如用纸,有没有人平时关注不同的 纸质,甚至翻看一下《中国纸业》杂志?我前段时间听说一家纸厂有了新纸,是印军用地图的,没有横纹和纵纹之间的不同抽缩率,就留心上了,买一本用这种纸印 制的书看看。以后再有类似的需求,就可以不必现场抓瞎了。 然后就是印装方面,我毫不犹豫地决定,《城南旧事》必须要做精装,而且必须是多版本。这是我在台湾格林办公室看到台版书后色心大动,决定要做这本书的时候,就有的决定。 为什么要做精装?今年四月份,我和原三联书店副总编辑、现人民美术出版社社长汪家明,设计师陆智昌先生,我们三个人有一次关于出版方面的探讨。汪家明老 师提出一个问题,怎么把一本书做对?不是做好,而是做对。我当时回答,我所理解的把一本书做对,有三个环节,第一是减轻读者财力上的负担,一本书不要做得 太豪华太贵;第二是减轻读者视力上的负担,不要把一本书设计得太花哨,设计过度,让读者视觉上受到干扰,干扰了内容的呈现,也干扰了读者的阅读体验;第三 点很重要,也是很多编辑不注意的,就是尽量减轻读者体力上的负担。什么是体力上的负担呢?有的书拿着很重,很费劲,有的书需要用力地把它掰开,这些都是体 力上的负担。一本书怎么让读者拿到之后有一种舒服、舒展的感觉,这一点很重要。 从所耗体力上来说,精装书肯定是分量重的,那我 们为什么还要把《城南旧事》做成精装书呢?这就涉及到“体力负担”的另一层含义:有些书你不得不用手掰开看。我就不敢拿国内的书举例了,这是日本的一本 书,这本书做成了平装,一来你必须要费力地看它,二来对画面也是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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