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七星岩驅車前往肇慶市郊盤龍峽,是夜于山上休息,第二天果然頭又開始暈乎,是感冒的跡象。但作為旅程的最後一站,不可辜負了大好風光。盤龍峽是自然生態景區,山不出名,只因其間貫穿幾處水源,借山勢而下,形成高低瀑布,猶若白緞翩躚,或急或緩,故而靈氣四溢。風水好的地方一向斂財,開發人到後,水源開成水道,上游安放大小水車群,中游搭瀑布觀景臺,下游拓成漂流道,外加興建旅社,于山腳培育大片薰衣草,供八方遊客自選遊玩。這樣的成本看來不低,但山水若可愛,適當開發引導也不失為善德。關鍵得有個好地方才能發揮,偷笑下。
順提一筆,肇慶基礎景觀的小賣鋪除了配粽子和茶葉蛋,還都有“山水豆花”,說取的是山泉水,味道特別清甜。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山裡是不是也有這道小點。
我們從水車群往下走。水車是木藤結構,有大有小,巧妙利用水的落差勢能產生的動能,或帶動木椿運動,或驅動下一級水車轉動,協助農業生產。這完全借力天然的物理傳動裝置非常聰明,可以解放很大一部份人工勞力。大水車的軸很長,不知道怎麼取材削制。需要帶動木椿就是把木椿長臂末端固定在水車一根軸靠軸心的位置,水車繞一圈,椿完成一次起落;需要驅動其他水車的,先運動的水車往往會在擋板處多加一個空心竹筒,竹筒從下端取水,行至最高點向下轉動時,把所盛的水傾倒出,流入預製的木水槽內。水槽以自身寬度和斜度重新調整水勢和水流高度,繼續影響下一級水車。
此段水流緩,少急湍,溪水清澈見底,波光粼粼。水中無魚,唯石塊鋪滿床底。溪流娟娟,輕快歡愉,偶有水車殘舊,發出吱吱呀呀聲,提醒人們快來維修。兩邊樹木茂密,陽光透過,斑斑駁駁,灑在水花處,白得耀眼。盤龍峽是攝影家協會推薦的野外拍攝地點之一,此季人少,走走停停正好沒人打擾。三腳架不可缺,瀑布需得慢快門才拍得出仙氣。如果你身邊恰好有攝影愛好者,這時,他們已在工作狀態中了,你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要催趕。一張好照片來之不易,來一趟盤龍峽更不易。
石壁越長越陡,瀑布越拉越直,水聲越來越急,旁邊一開始同行的旅客早不知下到哪裡。石塊或淹沒水中,被打磨得平平整整,或顯露空氣中,長滿青苔,把傾瀉而下的水阻隔成一道道川流,也把氣勢洶洶梳理成條縷秀秀。我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水氣彌散在山氣間,清涼濕潤。這地方會不會適宜練劍?反正不適合彈琴。作畫呢?只怕坐久冷得手直抖。要麼邊打太極邊作畫,隨山而靜,隨水而動,觀山聽水,四時嘉興。
腳下木橋懸空,低頭不見瀑布落腳點,像是個長階。飛身而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好重的水霧!瀑布落差超過三十米,寬而圓潤,名曰“蟠龍蛋飛瀑”,為盤龍峽第四大瀑布。因其位處空曠,飛濺的水珠夾在風中,形成空穀風露,若在夏天,定是避暑佳境。水廉罩在圓石上,如新娘的頭紗,飽滿典雅,朦朧中遮掩嬌羞無暇。
此時我知道,感冒不可避免了,趕緊往下尋寶。繞過“空中飛人”冒險區,“煙雨飛瀑”撲面而來,又臨仙境。據介紹說,瀑布高76米,崖壁傾斜80度,異常陡峭,是盤龍峽第二大瀑布。因上寬下窄,頗具人型,真似仙女持瓶。水恢弘傾瀉,置身下方平臺,完全可以感受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的氣勢。典故說東海龍王的九公主和龍母所生兒子班龍曾在此約會,九公主因喜愛盤龍峽的風景,化身煙雨,與雙龍飛瀑相守這一方水土。
相守意味著雙龍飛瀑就在不遠處。果然,下一二十臺階,遠見對面山坡挂著兩條純潔的哈達。哈達頂端相連,二十米后分流兩股,細細直直往下飛奔,坡雖長而陡,水卻不似煙雨恢弘,陽光下悠然懸掛,遊刃有餘。此瀑長九十多米,傳聞龍母兒子青龍、班龍在此間修煉并得道騰空。加上九公主,此山得三龍護衛,多多傳奇。
雙龍飛瀑下面是雙龍潭,潭另一端藏著平民化的聆天飛瀑。站在聆天底,瀑布不再遙不可及,人可以離它很近,伸手接住水花。它的底部也不再承接陡坡,只是個淺潭,如果允許,踩幾步石還能與它握手言歡。這大概是最適合練劍打拳的地方,與人切磋還能聽到對方說話。它是盤龍峽第三大瀑布,再往下,水勢恢復和緩。
看水的心隨著飛瀑的結束隨意許多,一如做完卷子的壓軸題,再看普通題時輕快愉悅。景區把剩下的水流開發成漂流水道,上半部份較陡處叫驚險刺激漂,下半部份至山腳緩處叫逍遙漂,這名字很好玩,也很仙劍。路上偶遇幾片黃葉,竟是罕見。抬頭一樹透著光的金黃,和著滿山的綠,獨奏冬天的樂章。
不見薰衣草,看到滿山新種的綠苗。明年春天,這裡將迎來大批遊客,一睹紫色花海的盛況。此刻,三日遊玩總算結束,雖然並不盼望回去,但出發前的厭煩情緒已被沖淡。山水是一劑良方。
回來後的幾天,感冒纏身。等到週五,才提筆回憶當時的美好。我沒有找到雲南時的詩意,揚州城的驚喜,只看到人行草木間的恬淡清幽,飲茶時的細水長流。但我仍很高興,驚豔若多,便不足以驚豔,多的,一直是細水長流,點一炷香,人約黃昏後,歲月輕聲走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