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实验中,有两组人做同一个简单的投资游戏,一组是正常人,另一组人的大脑中控制感情的区域因为中风等原因受到了伤害,使他们无法体会恐惧、焦虑等情感,但是他们大脑中控制逻辑推理的区域仍保持完好。这个简单的投资游戏是这么做的:每个人分到20元钱,用抛硬币赌输赢的方式赌20次,每一次如果赌赢,赢得2.5元,赌输了则输1元钱;每一次也可以弃权,不输不赢。 很显然,理性的做法应该是每次都赌,而不应该弃权,因为每次输赢的概率相等,而赢的回报却高于输的损失,对玩家有利。这个简单的道理人人明白,但是在实际操作中,玩家对是否要下赌却很受前面输赢结果的影响,会因为害怕输而一再弃权。实验的结果是,正常人下赌的次数只有58%,而大脑受损的人下赌的次数却高达84%。由于不会感到害怕,大脑受损的人在这个投资游戏中的收入因此超过了正常人,在游戏结束时,他们每人平均获得25.7元,而正常人平均只获得22.8元。 行为经济学家因此认为,杰出的投资者之所以能大获成功,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在投资时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很像这些无法体验恐惧的患者。但是参加这个投资游戏的患者在实际投资活动中并不怎么成功。在实际生活中,他们中有四分三的人曾经破产。由于不会感到害怕,他们会采取过分冒险的举动,或者被别人所利用。
巧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关注推理与决策方面的问题,也想到了这篇文章,07年时就看到了,当时觉得题目不好,因为“人是理性动物”这个命题并不等价于“人是完全理性的”,人有理性并不代表人总是理性地决策。不过毕竟是一篇报纸上的小科普文章,而且文章的主要意思也没过于强调有限理性和完全理性,所以当时也就没做回复。
近来,看了一些研究方法的文章,感觉上述实验有点令人不解。首先是找到一些控制感情的区域受损(我估计大概是指杏仁核)并且控制逻辑推理的区域完好的人作为实验被试是比较困难的,一个并且就是概率相乘,小数自然是越乘越小,而且,大脑的功能定位也不能说是如此地界限分明,绝大多数行为涉及到广泛的脑皮层区域,是联合协作完成的,抛开这些不说,就算是也能找到某些这类被试,而且脑功能定位也非常清楚,但由于这类被试本身人数少,那么,年龄,性别,投资经验等等太多的因素也就不好控制,与之对照的正常人被试也不会太多(一般要求与对照组相等)并且严格地来讲也要和那些特殊被试在年龄,性别等等因素上相匹配,但这样就不能做到随机性,总之最后的实验很可能只能是一个非随机化的小样本实验,小样本实验的结论可靠性不高,而且很难推广到大的总体,由此说感情是削弱人们理性决策的因素就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同时由于上面提到的各种困难,这个实验很难被重复。可重复性是科学研究中非常重要的环节,可重复保证了试验结论不是由于随机因素造成的。
其实我觉得找这样一些特殊被试作为对照本身就意义不大,如果实验目的是验证人可能受到感情的影响而做出非理性地决策,那么不如和计算机对照,如果是想确定决策过程的脑功能定位,通过fMRI对照正常人58%和42%的人次的杏仁核激活程度就可以完成,何必要找这一类本来就很难找,又很难控制其他混淆因素的被试呢?当然,也可能这个实验比较早,当时还没有fMRI技术,但文章却提到了同样发展较晚的认知神经科学。这有点令人不解。
事实上,58%这个数字才真正有些意味,至少这说明正常人毕竟做出了超过半数的理性的选择,而84%则说明至少非正常的人同样做出了16%的非理性选择,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很可能是我上面所说,对实验因素控制不力的原因。
按方文的叙述,其试验方法也同样存在问题,因为如果赌局是一次一次进行的,那么在前面赢得较多的人,和在前面赢得较少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他们会计算自己的最大可能收益和最小可能收益当这一差距达到一定程度时,他们就可能选择继续或者停止赌赛,又有可能他们只是受到赌徒谬论的影响,比如连赢了十次,认为第十一次应该会输,所以放弃了参赌。这些选择可能和计算机相比的确是不理性的,但却不是因为恐惧,至少不是全部因为恐惧。
因为从这篇文章提供的信息,很难找到实验的原始文献,上面的说法也是基于推测,也许实验有更加严谨的逻辑和细节控制,这也说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