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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学] ZT阿乙:26岁之后不再读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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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9 23:57: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引注:王小波这些年很热火。前一段碰巧看见一篇阿乙写王小波的文章,很痛快,也提供了一个视角,故转。

 

阿乙:26岁之后不再读王小波

 

26 岁之前,我读得最多的是王小波、柏杨和李敖的杂文。我将一本《沉默的大多数》翻烂。相比来说,王小波的小说倒没给我留下太多印象,我大概记得有一篇《红拂夜奔》。2004 年我28 岁时加盟《南方体育》报,这份报纸有句口号——有趣对抗无趣。这有趣大概就是王小波随笔里的意思。王小波说得最多的是有趣,还有罗素那句参差多态。王小波去世后反而暴得大名,还被拿来和卡夫卡类比。王小波活着时并不为文坛重视,那些拒绝采用他小说的编辑后来受到质疑;而坚持出版王小波书籍的花城出版社和一位女编辑则受到赞扬,被认为独具慧眼。随着王小波的书畅销十年,他似乎也在文学史上站稳了脚跟。但在今天,我对王小波基本没有感情。而且我觉得自己在26 岁前的阅读状态基本是一种有毒状态。我对王小波、柏杨、李敖的所谓智慧有瘾。我取的是瘾,而不是营养。他们所说的我基本都懂,我懂得这个道理,而继续迷恋,只是为了附和到他们的嘲讽中去。还有一本书当年也迷倒过我——吴思的《潜规则》。看似是一本学术书,却是一本人人都能懂的书。真要论及中国社会和历史上的种种乖谬,可能开出租车的都比吴思懂,但是吴思胜在能在普世智慧上略作学术包装。过去的说法可能粗鄙,叫走后门,暗箱操作;学术化一点,就变成潜规则了。一包装就亮了。人们买的时候既能过瘾,还误以为自己通了学术。王小波厉害的是他的幽默和坚决的嘲讽态度。这两块是容易展现自己的。因此后来我也在他的文本里读到他的优越感。我也不觉得他留下了什么典型的文学形象,他的文本留下的都是三个字:王小波。也许他和鲁迅一样,在针砭时弊上有突出贡献,但从求知层面说,他误人不浅。今天如果我的朋友还在看这类杂文,我会低看他好几眼。我觉得这样的读者没有多少自制力。我们终归应该将有限的阅读时间投放到自己未知的领域。今天,王小波的接班人出版的那些书仍然受到热捧,他们兜售的是常识和最基本的道理。而受众大多数为大学生和青年人。这样的书方便他们建立起自己对于社会的蔑视,容易将他们弄到一个精神上的高位。当初我也是在这个年纪中招,我中过《读者》的招,也中过杂文的招,现在我老了,就不能这样再为空洞的东西折腾来折腾去了。我并不是反对常识,我只是想说,这件事应该分开看,如果常识你懂,你就不必恋栈于对它的继续热读。当然,“脑残”者要多读点,但你若不是“脑残”,还读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过过智力优越感的瘾么?可是,老跟低位的人比智慧,自己也高明不到哪里去。王小波展现的是一种很好的入世态度,但他制造的不是艺术。

发表于 2014-5-30 10: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否定,否定之否定。

 

不过奇怪为什么是2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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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即 + 2 这就是他的2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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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0 12: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转一篇很早以前看过的谈王小波的文章。

     王小波可以休矣——三论王小波    

                            作者:又来晚了

    当今中国,地球人都知道,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如果王小波在世,看
见大众如此一致地以“参差多态”为理想,以“特立独行的猪”为偶像,一定很
郁闷,恨不得再死一次。这不怪别人,毛病在王小波自己身上,或者在写杂文的
王小波身上(我敢作价值一个麦当捞甜筒的假设,王小波的芸芸读者中只有10% 
看过他的小说,这10% 中又只有10% 不是挑着器官白描看的)。因为他完整地具
备了大众偶像的四大特质,所以大众绝对轻饶不了他。

    一:论王小波之不讲理

    第一个特质,不讲理。周星弛不讲理,红了,小燕子不讲理,红了。王小波
不讲理,红了。

    王小波不讲理,他讲故事。我看过他的杂文,里面的故事带给我很多即时的
乐趣,但现在想确认他说的到底是什么道理,需要翻回去作文字狱捕快状逐字逐
行间推敲,答案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比如《积极的结论》,象他所有的杂文一
样,以“我”的一个故事开头,以“我”得到了一个结论结尾。按照我这种庸人
的逻辑,故事好比药引,结论乃是要治病;而这篇文章引用的故事有七个之多,
占全文篇幅的4/5 强,按照我这种庸人的逻辑,这七个药引要么是具备一定药性,
要么是能够顺藤摸瓜地逐渐推出结论,否则就是假药。

    以下就是这篇文章的推导过程:

    故事一:智慧的小脚老太反对亩产三十万斤——小结论:亩产三十万斤是不
可信的。

 故事二:大学生在北京武斗保卫党中央——小结论:把武斗升华为
保卫很值得怀疑

    故事三:报纸上登牛西红柿的故事——比喻那个时代的愚人节气质

    故事四:“我”当初发誓保卫毛主席说了不算数——小结论:说话应该慎重
而有理性

    故事五:“我”插队时生病情绪不好被批评——小结论:当年是有理由悲伤
的,否则就是违反天性,而违反天性的事则不能长久。

    故事六:“我”当年无法顺应公众场合的需要即兴悲喜——小结论:什么时
候也不要夸大自己在感情上的适应能力,

    在故事六和故事七之间穿插进一个关于幽默和虔诚的论述。自称“有了近于
正常的理性”,和“幽默感”,“因此对可信和不可信的事情都应付自如”。

    故事七:朋友的书里的敏感词语被篡改了。——小结论:生活需要直率,也
需要幽默感,但是即使这样也还不够你应付的。

    大结论:“人活在世界上,不可以有偏差,而且多少要费点劲儿,才能把自
己保持在理性的轨道上”

    故事一至六和它们显而易见的小结论说明了失去理性的危险,而且很漂亮地
侧面描述了一个集体失去理性所陷入的荒唐境地,看到这里,我这个庸人频频地
点着头,但隐约地不满足,如果我还没有具备理性,或者我已经失去理性,这些
故事已然醍醐灌顶,但是既然我是第三种人,大多数人,我就希望王小波这个过
来人能再阐述一下当年他的理性是在哪个点上失去的,或者失去的理性可以在哪
个点上找回来。此时王小波语焉不详地说;可能是“虔诚”,或者对真理的不坚
定。这时我的感觉就象再次听到庸人法国艳后安东尼奥说:没有饭吃,为什么不
吃蛋糕呢?或者庸人晋惠帝说:何不食肉糜?这是很朴素的常识,但是放在物资
匮乏或者理性匮乏的大时代环境下,就等于什么也没说,而且比什么都不说还坏,
因为这种结论把社会的大缺陷归结于渺小的个人的选择问题上,有偷梁换柱之嫌。

    而只要“人活在世界上,要把自己保持在理性的轨道上面”,就更让我彻底
发蒙。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坚硬无比、具体永恒的“真理”,因为据科学哲学家们
(注1 )说,真理是目前还没有发现的东西,我们只有靠不断检验现存的道理,
不断试图证明它们的谬误,来取得一点进步;而“理性的轨道”这个东西就更玄
乎了,这种对理性的信仰听起来相当先验,也就是说,它是存在于我们意识之外
的,但只要你一旦找到,不管雨打风吹,你只要不偏离轨道,就离开得道不远了。
但是据认知心理学家的观点(注2 、注3 ),人的理性,如果有的话,就在于拼
命地给自己所见闻到的事物找一个合理性解释,逐渐形成他自己的眼光和图景,
并积极随着外界调整。这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理性是在于拼命给自己铺轨道。而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理性,一千种铺法。如果不幸生在一个大家都以错误的的方
法铺轨道,或者边铺边拆的国家,你只有两个选择,有样学样,或者干脆不铺。
所以寻找理性,或者提高理性,除了多看多听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而在一个封闭
的社会里寻求理性,约等于缘木求鱼。王小波比一般人显得有理性,是因为他在
国外看到了无数种不同的观点,长进了。这再次证明,人以自己为参照物是不行
的。

    可是,王小波为什么还要不停地对三十年前的王小波说:当年何不吃理性的
肉糜?我觉得有两个可能:一,因为当年没有肉糜,吃就是一个假动作,所以王
小波提出的是一个虚假命题;二,王小波打算借这个命题的提出,从侧面提醒我
们当年的饥荒程度,如果是这样,他所表达的,就不是理智感,而是荒谬感。

    有人说王小波承接的是英国经验理性的逻辑,自由主义的气质(注4 )。但
我觉得不太象。第一,王小波喜欢讲一个以接近弱智为主人公的故事,然后让他
要说的道理不证自明,尽在其中。而经验主义学派不太相信不证自明的东西,比
如:J.S.密勒(注5 )要证明言论自由的合理性,他就从论证扑灭言论的不合理
性入手,“假定全体人类减一执有一种意见,而仅仅一人执有相反的意见,这时,
人类要使那一人沉默并不比那一人(假如他有权力的话)要使人类沉默较可算为
正当。”可见大义不一定要微言,而微言的往往不是大义;第二,经验主义学派
以社会福祉为立论根本,从而推导出个体自由、社会制度、教育体系的系统(注
6 ),在本质上并不是人本主义的;而王小波是个朴素的个人主义者,在学养和
兴趣上都不具备严谨论证的可能,所以同样朴素的经验理性看来是最顺手的武器,
但其实不然。因为经验理性到目前为止最好的用处体现在解决社会问题上,可是
王小波并不论证社会问题,他论证的是个人认知问题,文化的价值取向问题,在
这些方面经验理性就显得非常落后,以至于往往暴露出他理论框架的内在缺陷和
硬伤。比如在谈到文理科、东西方文化时,他一方面鄙薄“中国传统思维重实用
的倾向”(注7 ),同时又最佩服“敢赤裸裸谈利害”(注8 )的墨子;他一方
面高度认同康德- 罗素的“知识本身就是善”(注9 )的先验观点,另一方面又
千篇一律地以“回避抽象理念、目标预设、终极价值,只有人们的生活经验的实
实在在的现实功利”(注10)的功利主义来做他的立论工具。这种整体评价和个
人偏好、价值基准和工具论的分离可能说明他倾向于采用对自己有利的理论片段,
而不去考虑这个理论本身,以及自己论证的内在统一性。

    二:论王小波之不讲历史

    大众偶像都不爱讲历史,余秋雨教授不讲历史,李什么红导演不讲历史,二
月河老师也不讲历史。讲历史就俗了。王小波也不讲历史,顶多讲个人史,而且
戏说居多,“就爱编牛西红柿这样的故事”,他一定是希望读者在此时“具备一
定的幽默感”,这样才叫做“有趣味。”

    在不涉及到趣味,也不涉及到个人表达的时候,王小波还是不讲历史。象什
么诸葛亮南征砍掉了云南的椰子树,花刺子模国的故事,我仔细搜索了〈我的精
神家园〉里“文化”一章的22篇文章,发现被用来做展开论述的药引、立论的依
据、承前启后的桥梁的70个事例,竟然全部是不可考的个人经历(35)、野史或
民间传说(7 )、文艺创作(12)、坊间闲谈(16)。

    一个人的来历大概可以从其言谈中得知。在王小波的杂文中,我们大概可以
看到一个求趣味第一,求知第二的闲云野鹤、自由电子。王小波看的都是些什么
书呢?“从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到维多利亚时期的黄色小说”,他认为的好
书是“萧伯纳、卡尔维诺、杜拉斯”(注11),他认为尤其好的,是“现代小说”。
文史哲中,严重偏文,一本〈西方哲学史〉就把史和哲都交代过去了。王小波非
常以自己是理科出身自豪,小时候对做手工掷弹器有心得,大学学的数学,所以
后来可以“用自己编写的文字处理程序写稿”。这些经历说明了他的聪明,但并
不能证明他是一个受过扎实教育的知识分子,更不能推导出他在论文化、论历史、
论科学时享有不用把情况搞清楚就下判断的豁免权。

    在《智慧和国学》中,王小波推崇一种西方的智慧,即罗素所说的“不计成
败利钝地追求真理”,而且以智力活动为第一乐趣。姑且不论这个“西方的智慧”
根本就是罗素的提法,姑且不论罗素是否能代表西方的智慧,西方的智慧这个概
念本身就是可疑的。我知道有希腊式的智慧和罗马式的智慧,还有基督教的智慧,
有文艺复兴式的智慧,有人本主义的智慧,有功利主义的智慧;希腊的智慧里,
有苏格拉底式的智慧,柏拉图式的智慧和亚里士多德的智慧,而从没有看到一个
有口径全部统一好的西方智慧。比如说,同是时代相隔不太远的英国人,斯宾塞
(Spencer ,H )和罗素的口径就很不一致。19世纪中后期,斯宾塞在《什么知
识最有价值?》(注12),按照各门学科对社会生存的有用性,整理了一个序列。
这样,他就把学科安排成为:“(1 )直接保全自己的活动;(2 )从获得生活
必需品而间接保全自己的活动;(3 )目的在抚养教育子女的活动(4 )与维持
正常社会政治关系有关的活动;(5 )在生活的闲暇时间满足爱好和感情的各种
活动。”而从1915年到1918年,美国的全国教育研究学会(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Study of Education)(注13),做了三个确定初等学校课程中的最低要素
(minimun essentials)的学习时间经济化,用编制目录和表格的形式对当时的
教科书和学程进行分析。用以确定最低要素的标准完全是功利主义的。所以说,
不但罗素和斯宾塞的智慧很不一样,指导西方教育实践的智慧和显示哲学家个人
偏好的智慧也不一样。

    同样,在谈论中国人的时候,王小波的概念也异常大而无当。他好说:中国
人如何如何。外国人如何如何“中国人认为,求学是痛苦的”,“外国人就不是
这样看问题”(注14)“按中国人的标准,”,“中国的读书人对此肯定持激烈
的反对态度”,“中国人总要以为自己有了一些超级的知识”,等等。一个人认
为自己有权代表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发言、表态,就应该归到王小波憎恨的范畴里,
可是,在杂文中,他偏偏就成为了这种人。我猜他所指的是某一类人,或者是某
几个人,甚至就是某一个人,可是又天性怕羞,不愿意指着鼻梁骂上去,以为这
样“不绅士”(注15)。

    按照王小波的说法,他“现在所写的大体属于文学的范畴”,“先把文章写
好看了再说,别的就别管他妈的。”(注16),“除了文学,我想不到有什么地
方可以接受我这些古怪想法,赖在文学上,可以给自己在圈子里找到一个立脚点,
就可以攻击这个圈子,攻击整个阳的世界”。这里可以看到王小波杂文写作构思
中的重点:文体第一,意见阐述其次,攻击力第三;也可以看到他对杂文的理解:
文学,好看。这与人们在他身后塑造的“自由思想家”、一个“自觉的启蒙者”
(注17)是不太一样的。因为一个思想家的杂文,照我的愚见,应该象胡适的文
章那样扎实有根据,至少让读者知道是可以考证回去的;而一个启蒙者的文章,
应该象鲁迅的文章,目标明确,至少让读者知道指的是何人何事,不至于心下忐
忑,以为自己已然被王小波嘲笑了一把。王小波正是王蒙所评价的“明白人”
(注18),但不过是一群明白人里又多了一个明白人,而对不明白的人无所助益,
因为这一种隔山打牛、凌空虚步,无所依、无所指的明白言论,只能让糊涂人更
糊涂地钦佩起明白人,给自己凭添些苦恼。

    也许有人要为王小波说话:杂文篇幅短小,又要开头,又有起承转合,又要
有结论,又要谈文化,又要谈比较,如果再要罗列史实、推陈道理,做到王小波
这样,已经大家手笔。遇到这个问题,我要说:用杂文来谈一国的伦理道德和文
化历史,有如冰箱装大象,蛤蟆吃天,注定要失败;王小波的杂文,是中国式传
统的阴魂不散和中年启蒙分子的可耻失败;而诸多王小波体的风行,是当代青年
伪知识分子可耻的失败。我下面要详细论述这个失败的可耻之处。

    三:论王小波的狡猾和娱乐性

    成为大众偶像的第三个,也是最根本的特点,就是谁都不得罪,谁都抓不到
他的尾巴,几方通吃,狡猾狡猾地。比如《还珠格格》,比如《康熙王朝》。文
艺作品总该有对立面吧,对立面就是那些还不了手,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
对立了的一群。

    王蒙评价王小波,“他最刻薄的说法也不是针对哪一个具体人或具体圈子,
他的评论里绝无人身攻击”。王小波的杂文一般都写得热闹非凡,以小说家的资
质写杂文,大概和以诗人的才情写广告文案一样,都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毛病。
可是读者惊完了后,犹在云里雾里,不知道骂的是谁,谁有何可骂之处。比如
《我看文化热》里批评90年代人文精神的讨论,稍微点到王朔被攻击的状况,最
后声明文化如果要越热越窄,不如不热。一个不在当时语境中的人,看了这篇文
章,既不明白当时知识分子具体发了哪些牢骚就被认定为“不行”了,也不能知
道“王朔被何人如何臭骂,是否真与”水浒“里雷横被奚落行状一致,或当时文
人是否都赞成”文化是种操守“,即使全体赞成,是如何赞成,听到的都是王小
波的自说自话。让我们再分析一篇著名的、观点也比较清晰的〈花刺子模信使问
题〉。王小波用全篇比较学者和花刺子模的信使之间的相似之处,用以批驳花刺
子模君王的品行和学者由此变得滑头的后果。

    J.S.密勒在〈论自由〉里也说了个故事,古代拉克里(Locrians)的立法会
议里,什么人要建议一条新法律时,“脖颈上须套一条绞索,一见群众大会听他
陈述理由之后而不当时当地予以采纳,便立刻收紧套绳,把他勒死”。密勒随即
指出:“凡替这种对待加惠者的办法辩护的人,我们不能设想他对那个惠益会有
多大评价;而我相信,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必是认为新真理或许一度是可取的,但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真理了”。妨碍言论自由便是妨碍社会进步,这道理拉
克里人或许不明白,而英国人大概在19世纪就明白了,我们到现在还不甚明白,
或者没有刻骨的明白,就是因为知者或者不言,言者也多半是插科打诨,借古讽
今,装疯卖傻,不触及论证的内核,让读者还以为自己真的身在那个人人滑头的
花刺子模。

    王小波在〈信使〉一文里,把学者分为好消息使者和坏消息使者。以自己和
李银河的同性恋研究被禁,推导出现在学术界上空有花刺子模式的思维;推导出
学者有逢迎的倾向,再推导出讲求效益、捏造事实是花刺子模式的思维下的必然
后果,最后得出真的学术和艺术和虚伪无法共存的最后结论。我以为这样的推理
完全不疼不痒,不招谁不惹谁。花刺子模式的思维大多数人都有,但实现这种思
维的权力只有少数人有。批判不指向权力,只指向被权力操控的族群,也许就能
达到王蒙说的“争的是一个明白,争的是一个不要犯傻不要愚昧不要自欺欺人的
问题”的境界了吧。谁也不想犯傻,愚昧,自欺欺人,这个问题用不着争;在一
个要求人人犯傻愚昧的社会里,要独善其身,一不太可能,二没有意义,三不能
持久;敢于把毛病的症结指出来,把犯罪嫌疑人指出来,把犯罪的机制指出来,
这是真的骑士。储安平的〈观察〉1948年被查封前夕,大家都觉紧张,但他并不
退缩,发布文章说:“这小小的刊物,即使被封,在整个的国家的浩劫里,算得
了什么!朋友们,我们应当挺起胸膛来,面对现实,面对迫害,奋不顾身,为国
效忠,要是今天这个方式行不通,明天可以用另个方式继续努力,方式尽管不同,
但我们对於国家的忠贞是永远不变的!”

    我以为,杂文如果不是武器,根本没有生存的必要。第一,杂文不能产生道
理,只有学术论文能够承担生成理论的功能,杂文的篇幅只允许它根据某项道理
去分析实际事务;第二,杂文不营造美感,杂文是说事的,事情说清楚是第一位
的,是否漂亮是第二位的,美感是副产品。第三,杂文无法超脱,要看似是而非
的双关语可以直接看笑话,要看雍容尔雅的辑让之度去看散文,不必杂文。

    王小波说了,他写文章,要好看,要趣味,要立得住脚。换句话说,首先要
有观众。所以娱乐性就从这一层生发出来。所谓娱乐性,就是能够被大众阅读、
理解的趣味程度。如果把那些由己及人的朴素道理、道听途说的故事、摸棱两可
的攻击、叫人拍案称绝的黑色幽默、承上启下的漂亮话都删掉的话,王小波的文
章剩下的东西不多,能够被人记住的很少。王小波英年早逝,以他为文在趣味上
的考虑和对读者水准的照顾来预测,我要说他为自己保存了晚节。但王小波的娱
乐性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他死后,很多人继续以模仿他为乐。

    我没怎么读过王小波的小说,或者说,他的小说中,我记忆深刻的不过〈黄
金时代〉,其他的都象是把一种制度翻译成为小说语言,从而显示出一种天马行
空的想象力和结构上的单调性。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影响了他
在杂文里随处生发的理论,和关公战秦琼式的历史感,从而扰乱了,或者造就了
他的文体。我所知道的,是他的文章没有阐明任何问题,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他
的文章描绘胜过阐述,荒诞感胜过现实感,以至于要驳他的观点也无从驳起,任
何人都无法证明王小波为错,如今如果是花刺子模国的话,王小波肯定不会是被
投入老虎笼的第一批人,这大约也如他所论证的,他不是真正的信使。他是谁?
我的精神家园封面上的照片很传神:一个袖手旁观、满脸坏笑的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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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 11: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古小即 于 2014-5-29 23:57 发表 引注:王小波这些年很热火。前一段碰巧看见一篇阿乙写王小波的文章,很痛快,也提供了一个视角,故转。   阿乙:26岁之后不再读王小波   在26 岁之前,我读得最多的是王小波、柏杨和李敖的杂文。我将一 ...

摇头,大大地摇头。这个26岁就称老了的阿乙我不熟,也许这是他以前写的也未可知。不过你原来喜欢现在不喜欢,或者原来不喜欢现在喜欢,又或者原来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又或者原来喜欢现在还是喜欢,这一切说到底是你自己的趣味,你骂个死人也罢了,你吃饱了骂厨子也伤不着别人,何必低看别的读者,何必骂别的读者脑残?人家有人家的兴趣,人家有人家的阅读计划,有人家自己的人生轨迹。

此外,我就不信,要是没你把《沉默的大多数》翻烂的那些年月,你会有现在对王小波的重新认识?常识怎么了,最基本的道理怎么了?陈嘉映说,我们当代的思想家,99%往上的,都是在重述前人的思想;多少人都说过,所有主要的哲学问题,古希腊时代都讨论过了,怎么?因为这样思想就终结了么?就算是常识,就算是最基本的道理,也没人生下来就懂,还别说到了26岁,就是66岁,不全懂,乃至全不懂的人有的是,这些人要是听你的连点讲常识、讲基本道理的书都不看,那才真成了脑残。你聪明你智慧没人管你,你就有权嘲笑别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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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 11:5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剩翼 于 2014-6-2 11:12 发表 摇头,大大地摇头。这个26岁就称老了的阿乙我不熟,也许这是他以前写的也未可知。不过你原来喜欢现在不喜欢,或者原来不喜欢现在喜欢,又或者原来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又或者原来喜欢现在还是喜欢,这一切说到底是你 ...

呵呵,由谈自家之感悟,一跃而去批评别的读者,确实容易被抓住把柄,你抓得是:)

那三楼转的那篇文章你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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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 22:3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白水 于 2014-6-2 11:53 发表  呵呵,由谈自家之感悟,一跃而去批评别的读者,确实容易被抓住把柄,你抓得是:)那三楼转的那篇文章你什么看法?

说实话,三楼的文章我没看懂。王小波的东西,我只看过三言两语,还都是别人引用的,因为我习惯上是流行的东西不看。所以,很难说有什么看法。不过从开始读那两句,心里就有点厌恶,——”如果王小波在世,看
见大众如此一致地以“参差多态”为理想,以“特立独行的猪”为偶像,一定很郁闷,恨不得再死一次。“——

这大众如此一致地以”参差多态“为理想的判断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的社会真的是这个样子么?我看不尽然,以特立独行的猪为偶像的人群当然有,但能代表中国社会么?作者这两句话仿佛中国满大街都是嬉皮士一样,这符合现实么?依我看中国最大的人群的共同理想不过就是两个:做官或挣钱。这能叫参差多态?这能叫特立独行?再有,作者也太看得起王小波了吧,就算是一帮子文艺青年以王小波为偶像,攒鸡毛凑掸子又能有多少,和中国社会十几亿人相比又怎样呢?何况这个社会的特立独行者未必全是王小波的影响吧?就算其中多数人受到了王小波的影响,也不会全都变成了作者冷嘲热讽的批判对象吧?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有出息,知道批判地阅读,知道汲取王文中可取之处,从而成为特立独行者,而不是特立独行猪?这什么逻辑?无非是:王小波的东西是大毒草,而文艺青年则全是傻帽儿,给啥吃啥,看啥学啥,一学就会,会了就信,信了就坚定不移。而作者呢?摆明了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明里是骂死人,实际上连活着的捎带脚一起损。

我最不喜欢这类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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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3 17:48:1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剩翼 于 2014-6-2 22:30 发表 说实话,三楼的文章我没看懂。王小波的东西,我只看过三言两语,还都是别人引用的,因为我习惯上是流行的东西不看。所以,很难说有什么看法。不过从开始读那两句,心里就有点厌恶,——”如果王小波在世,看见大众如 ...

 

呵呵,没怎么看过王小波的东西?没看过还说这么多干啥,我就是想听听你对王小波的东西的看法。主楼文章也好,三楼文章也好,重心也都在谈王小波。至于他们对王小波文字的传播状况描述是否准确,那是其次的事。而且就算是这个话题,我也不觉得三楼说的有什么大错。三楼那篇东西是写于2002年,正是王的文字最红的时候,西祠胡同还有个版块叫“王小波门下走狗”,三楼文章一开始说的那几句,就是针对这类现象而发的。把这个现象说成是“大众”现象,也许有不够严谨之处,但这种描述上的不严谨,似乎不值得这样大加挞伐吧?否则,都这样来坐实较真的话,“家喻户晓”“无人不知”“无所不为”这一类的成语不该存在,“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就更要被指控为超级意淫的谵妄之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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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3 18:2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白水 于 2014-6-3 17:48 发表   呵呵,没怎么看过王小波的东西?没看过还说这么多干啥,我就是想听听你对王小波的东西的看法。主楼文章也好,三楼文章也好,重心也都在谈王小波。至于他们对王小波文字的传播状况描述是否准确,那是其次的 ...
呵呵,那我就不明白了,作者将西祠的一些愤青们上升为大众概念仅仅是不严谨,可以原谅,而王小波写中国人如何如何就是大而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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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5 10:2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剩翼 于 2014-6-3 18:29 发表 呵呵,那我就不明白了,作者将西祠的一些愤青们上升为大众概念仅仅是不严谨,可以原谅,而王小波写中国人如何如何就是大而无当?

呵呵,反击得好:)这种毛病,其实很多人都容易犯。好吧,就算是该作者也犯了跟王一样的毛病好了,那也不等于他说王有这个毛病,说得不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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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5 16: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白水 于 2014-6-5 10:26 发表 呵呵,反击得好:)这种毛病,其实很多人都容易犯。好吧,就算是该作者也犯了跟王一样的毛病好了,那也不等于他说王有这个毛病,说得不对是不是?:)

是这样。不过抛开这点不谈,就算我没看过王小波,单就三楼文章作者的论述,一些观点也很可疑。比如:

“这是很朴素的常识,但是放在物资匮乏或者理性匮乏的大时代环境下,就等于什么也没说,而且比什么都不说还坏,因为这种结论把社会的大缺陷归结于渺小的个人的选择问题上,有偷梁换柱之嫌。”

——说王小波的文章什么也没有说,这是作者的理解,作者的理解多大程度上代表了所有读王小波的人的理解呢?对作者来说,这些故事可能什么都没说,但换另一个人又可能说了很多。我这些日子照顾孩子,正经的书都看得少了,说起来除了心理学教材,看得最多的是儿歌,可就这种成人不屑一读的东西,不想也有让我眼前一亮的,比如:“蜗牛出去串门子,背着一间小屋子,风吹雨打都不怕,缩头藏尾就是家”——很多人看来就是一点童趣,我看却有一番浪迹天涯,随遇而安的人生情致,“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写的难道不是这种情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写的难道不是这种情怀?所以,文学,史学,哲学的叙事,说到底不是自然科学的假设检验、推理论证,其意义不仅仅来源于文本基础,很大程度上还依赖读者的诠释,而读者的诠释又与读者所处的语境、人格特质、知识经验、认知方式等等有关。你说人家什么都没说,然后就这个什么都没说来批驳,但先得这个什么都没说站得住脚才行。
其次,说出一个朴素的常识比什么都不说还坏,这恐怕也站不住脚。首先这个常识就是动态的,相对的,因时因地因人而异,你的常识甚至有可能对某个别人来说等同天书一般。况且为什么说出常识比什么都没说还坏?任何一个特定时代人们的行为,都是由其自身特质和所处环境共同决定的,也许在王小波描述的那个时代里,社会环境的力量要远远大于个人选择的作用,但个人的选择,包括对理性的坚守也不能说全无一丝一毫的作用吧,何况对某些个人来说这种作用甚至就硬是超越了社会压力,这就是那些每个时代都有,而每个时代都不多的,超越时代的英雄。如此,宣扬一下个人对理性的坚守又有什么不对?
再次,把社会的大缺陷归结于渺小的个人的选择问题上——且慢,是谁在归结?是该文作者还是王小波?从上面的引文来看,王小波说个人选择有用,但没说仅仅个人选择就够了啊?作者自己归结出来的结论扣在王小波头上,这成什么道理?

“而只要“人活在世界上,要把自己保持在理性的轨道上面”,就更让我彻底发蒙。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坚硬无比、具体永恒的“真理”,因为据科学哲学家们(注1 )说,真理是目前还没有发现的东西,我们只有靠不断检验现存的道理,不断试图证明它们的谬误,来取得一点进步;而“理性的轨道”这个东西就更玄乎了,这种对理性的信仰听起来相当先验,也就是说,它是存在于我们意识之外的,但只要你一旦找到,不管雨打风吹,你只要不偏离轨道,就离开得道不远了。但是据认知心理学家的观点(注2 、注3 ),人的理性,如果有的话,就在于拼命地给自己所见闻到的事物找一个合理性解释,逐渐形成他自己的眼光和图景,并积极随着外界调整。这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理性是在于拼命给自己铺轨道。而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理性,一千种铺法。如果不幸生在一个大家都以错误的的方法铺轨道,或者边铺边拆的国家,你只有两个选择,有样学样,或者干脆不铺。所以寻找理性,或者提高理性,除了多看多听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而在一个封闭的社会里寻求理性,约等于缘木求鱼。王小波比一般人显得有理性,是因为他在国外看到了无数种不同的观点,长进了。这再次证明,人以自己为参照物是不行的。”

——这一段作者说理性是相对的,真理是相对的,这没什么问题(但我不明白作者何以不懂得常识也是相对的),但理想和真理是相对的,不代表理性和真理无规律,全离散,这样的话,作者的相对主义反而成了披着相对外衣的绝对不可知论。没有永恒的真理等于没有真理么?没有绝对的理性等于没有理性么?从后面的论述看,作者无非还是老论调,人被环境决定,环境糟糕,人怎么努力也不成,作者似乎始终不懂得,这个世界上相对社会化这种东西还有个性化这种东西。其实恰恰是作者提到的科学哲学家们,在强调证伪的同时,坚定地维护着已被证实的科学发现的稳定性,也正是作者后文提到的认知心理学家们开始反对行为主义环境决定论的观点,视人为拥有丰富内在资源的能动的信息加工者。另外,从“要把自己保持在理性的轨道上面”推得出“理性是存在于我们意识之外”的结论么?这可能又是作者把自己的理解当成作者的意思。

“有人说王小波承接的是英国经验理性的逻辑,自由主义的气质(注4 )。但我觉得不太象。第一,王小波喜欢讲一个以接近弱智为主人公的故事,然后让他要说的道理不证自明,尽在其中。而经验主义学派不太相信不证自明的东西......”

——这一段看得我稀里糊涂,你看,首先是“有人说”,这话什么意思?王小波自己没说?人家没说你扯这些干啥?往后看,觉得“不太象”,不太象也许就是不是,要么你感觉错了,你自己都拿不准啊?再往后看,“王小波喜欢讲一个以接近弱智为主人公的故事,然后让他要说的道理不证自明,尽在其中。”这又是作者的理解不是?最离谱的是后面:“而经验主义学派不太相信不证自明的东西”——经验学派不相信不证自明能说明什么呢?恐怕不能说明不证自明不好吧?而且还是不太相信!那是什么状态?有点相信又有点不信?就算是彻底不信吧,也只能说王小波不是经验学派,不是怎么了?不是就不是呗,何况还是有人说是,王小波自己说没说还不知道!说实话,我第一次看这篇东西,看到这里就彻底倒下了。

唉,其是后面要说的东西也还有一些,不过孩子醒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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