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豹子头误入白虎堂
智深大喜。吃到半酣里,也有唱的,也有说的,也有拍手的,也有笑的。【是个泼皮酒席。】正在那里喧哄,只听门外老鸦哇哇的叫。【奇文怪想,突如其来,毫无斗笋接缝之迹。】众人有扣齿的,齐道:“赤口上天,白舌入地。”【叩齿为禳,不知始于何时,乃此时已有之。然定是泼皮教法,非士大夫所宜有,乃今此法,遍行上下,为之一笑。○赤口白舌,八字成文,其中无有,而其外烨然。凡道家经集皆尔,不足览也。】智深道:“你们做什么鸟乱?”众人道:“老鸦叫,怕有口舌。” 這個說法倒不知道。
智深相了一相,【四字不是细作,正是气雄万夫处。】走到树前,把直掇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著;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写得有方法。】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众泼皮见了,一齐拜倒在地,只叫:“师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罗汉!身体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智深道:“打甚鸟紧。明日都看洒家演武器械。” 看完這幾句話還沒回過神來,再讀了兩行才發現,這就拔了……拔了……拔了?沒有鋪墊渲染,也沒有一波三折,這兩行字,就輕鬆簡便地完成了本回的一個主要情節兼魯智深的招牌故事之一,不免有種期望過高卻撲了個空的失落感……
智深听得,收住了手看时,只见墙缺边立著一个官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爪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生的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 「豹头环眼,燕领虎须」,雖然這樣寫了,但似乎無論是戲曲還是近現代的影視繪畫作品中,對林沖樣貌的想像都和張飛不一樣哦~這背後應該有些很有意思的道理。
那一日,【突然三字直接前文,才子不虚也。】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坊名与宝刀映耀光采。】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著个草标儿,立在街上,【陆谦畜生,以情理论之,一刀岂足惜哉!若以才情论之,真堪引而与之痛饮。只如安排计策,却是卖刀,何等奇绝,偏又是抓角头巾,旧战袍,又插个草标儿,色色刺入林冲心里眼里,岂不异哉。】 賣刀的情節,電視劇裡也全演了,看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原來是個計策!
林冲别了智深,自引了卖刀的那汉去家中将银子折算价贯准,还与他,就问那汉道:“你这口刀那里得来?”【到家取了钱,便可去矣,却不住笔,重又问起宝刀来历,一来为壮士失时发汇血泪,一来表林冲爱刀之至,为下文比试作地步。】那汉道:“小人祖上留下,因为家中消乏,没奈何,将出来卖了。”林冲道:“你祖上是谁?”【血泪迸出四字来。】那汉道:“若说时,辱没杀人!”【只七字,妙绝。】林冲再也不问。【只六字,妙绝。○一句七字,一句六字,收拾得淋漓无限。】 「若说时,辱没杀人」結得妙!無論從節奏、情理、還是收尾來看都非常乾淨妥當,簡直是想不到更好的說法了。
[ 本帖最后由 清和 于 2015-2-11 07:29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