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车很多时候是件浪漫而富有传奇的事情,比如大理的旅游专线,比如东方列车传奇。但春运的列车,是一道百味陈杂的乱炖,好在不管欢乐几两忧伤多少,归家之情的调料总有办法让你觉得,这道菜也并没有那么糟糕。甚至,仔细咀嚼,安心品味,竟也觉得这一锅炖的长途也别有一番滋味。一切和家相关的,都可以美好起来。
“咕嘟咕嘟……”
火车的轮子敲热着冬季的铁轨,在一声一声的繁复里,将列车上拥挤而热闹的人群,发酵成安心回家的喜悦。不论带了多少行李,衣服怎样的汗湿,每当听到“咕嘟咕嘟”的列车运行声,就会安静下来,仿佛听见白发的外婆安静坐在黄鼬砂锅边上,耐心地等暖暖的腊八粥,一点点熬制成春天。
和国外的朋友聊起中国的春运,他们会好心的提醒我带本书。因为他们想,火车那么慢,小时为单位的旅途会多么漫长得无趣。我对他们的好意总是笑着回复,如果你们亲身体验一回春运的火车,你就会知道,有些时候,小时为单位的旅途过得多么的快,快到你来不及体会遇到的故事与人。好在列车上的你也是这归乡众人中的一个,好在你们的故事都和家有关,于是相互体验着文字难以描摹的情绪,观看着书本框定不下的长途。
大学期间,学校帮着订春运的火车票,只能是硬座。没想到这几年下来,渐渐喜欢上了春运和大家挤着回家的感觉。虽然我们在相同的地方从未相逢,无论异乡他乡。现在因为一辆寒冬里温暖的列车彼此攀谈起来,并因有着共同方向的缘分而分享着彼此故事的悲喜。
有次回家,因为错过了学校订票的机会,只好买了站票回家。本做好了万里长征挺立回去的准备,没想到和周围的人谈得熟络起来,被频频让座。算下来,自己站的时间竟然连坐的时间五分之一都不到,从北京到巢湖的火车十几个小时。想到宿舍夜谈时候,有人兴高采烈地说着站票回家英勇占领车厢洗手间的事情,自己不禁露齿一笑,恰好对面的大叔讲到自己小学的儿子今年在老家考了第一,笑容荡漾开来。要不是车窗上结霜的水汽,都忘记了这是寒冷的冬夜。临时聚在一起打牌的小伙子们不时哈哈大笑着,拿起手中的杂志扇动着夏天午时的风。
相对来说,卧铺就就好像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安静含蓄了很多。很多时候大家会相互打声招呼,然后早早睡去,将满满的思乡之情在睡梦里转换成相聚的喜悦,并反复排练着相聚之时的一举一动。唯恐过得不仔细,让团圆的好时光溜走地太快。
坐卧铺印象深得一次是,有一位妈妈带着十岁左右的儿子。当要熄灯睡觉时候,脸蛋粉红的小胖墩突然倔强起来,无论妈妈怎么说,就是不肯拖鞋睡觉。小胖子毕竟才十岁左右,妈妈一使劲脱下了他的鞋子。男孩一下子哭了起来,并吸溜着鼻涕上气不接下气地反复说,“现在谁都知道我脚臭了。”这时候车厢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我的脚才叫臭。大家开始吹起自己的脚如何如何臭的牛皮来。小男孩用肉嘟嘟的手摸摸脸蛋,一下子神气起来,“谁有我厉害,我的脚能臭晕我们家的小黄狗!”……一阵安静,接着一阵鞭炮声的大笑。车厢里的人似乎提前看到了自己家里那个傻乎乎的,可爱而骄傲的小孩。
“咕嘟咕嘟……”
列车每一年就这样耐心地看着车上的人们,像位老人,没有什么煽情的言语,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朝着家的方向。在东风里,将很多地方的孤独,“咕嘟咕嘟”,一点点变成相聚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