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按,两周前代搭档欧阳小妹签到时,开始讲起一个故事,但后来一直没有继续下去,主要还是因为没有进入讲述的情绪和状态。今天又代欧阳小妹签到,原来的故事一时不能继续,那就讲一个老故事吧,下面这篇文字,是十一年前,也就是2004年,写的,这里有几位原也看过,但多数人,包括欧阳小妹,都没有看过。那么,贴在这里吧—— 结 义 坐在电脑前,正要写这一篇东东,忽然,手机短信提示乐声响,拿过来一看,笑了:
--哥我到了。你不用担心了。谢谢你对妹妹的信任和帮助。常联络。呵呵呵。 03-29 21:21 发短信的是我的一个小妹,一个来历有点古怪的结义小妹。 1 那应该是今年一月,一天傍晚从学校回返,路上给一个已毕业的学生查二打电话,叫他到我这里喝酒。大约七点来钟,查二来了,我们涮着火锅,拿碗喝着啤酒,聊着小说。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查二接了个手机,挂断手机,和我聊了几分钟后,忽然问,他可不可以叫一个旁听的来。我一怔,再一问,说是个唱歌的女孩,对他特崇拜,知道他在这,非要过来。我踌躇了一下,说实话,并不想有这种情况出现,自己本不是个善于敷衍场面的人,有不熟的人来,我没本事让人如坐春风,为表示善意,往往只好不停地劝别人喝酒,自己当然也要喝的,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喝多。又何况,两个人正聊到兴头上,来了一个旁听的,再聊下去那岂不成了做秀?我犹豫了下,但终究不愿扫查二的兴,只好同意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那个女孩子到了,她显然不熟悉我住的这一带,打车过来的路上,不时地向我这里打电话问路。不过好在总算到了。和查二下去接,夜色中见到一个瘦瘦的年轻女孩,查二介绍了她的名字,我当时也没听清,查又向她介绍我,说这是孙哥,那个女孩说那我也可以这样叫啦,我笑了笑,说可以,而后拘谨地在前带路。 已经记不清落座后开始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不停地喝酒,多是他们聊,我在听。依稀记得,自己和查继续聊了几句小说,但感觉怪怪的,说了一会儿就不说了。也记得,那女孩插话说,希望有人能写一写她们唱歌的女孩,她认识的几个,都有好多故事。接下来,他们又说到了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些人,说到很私密的话题,我就更不便插入什么,只是听着。后来,那个女孩让我猜她的年龄,我自然世故地往小了猜,最后她说了个年龄,我也没在意记,似乎是二十二三岁。女孩又提了一个问题,让我说说感觉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扶着酒碗,端详了她一下,说,你这个人,表面上很好接近,但内心里有自己的东西,并不轻易接受别人。女孩大悦,拍着查二说,你看你怎么说不出人家说的话。其实她不知,这时我虽已近于酩酊,但仍有几分江湖气的狡猾,这样的话,是在大多数人身上都可套用讨巧的,尤其是那种外向型的女孩,听到这话,最容易大起知己之感。后来,她是怎么忽然说到要和我结拜的,现在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想有一个唱歌的妹子也不错,于是慨然应允,于是一碗接一碗地喝酒。这时的我,心底那随岁月渐增沉积下来的几分世故退去,恍然间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世事懵懂却豪气干云的自己。碗几次碰的叮当响,酩酊间,我几次伸出手,妹子伸过手来,我用力地握了握。而后才又郑重地问她的名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我说了,又问我的名字,但她似乎并无耐心记,答说只要记住是X哥就可以了。而后我吸烟的时候她给我打着火。而后我又问她为什么才见一面就要认我做大哥,她答说直觉,我又干掉一碗。 第二天早晨醒来,到楼下透风,想起头一晚的结拜,忽地心中一阵茫然。毕竟已年过而立,如果结拜只当作醉中的一次豪兴,那真的就是笑话了,毕竟自己已不再年轻,结拜,就意味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可是我对这个妹子却一无所知,她的经历,性情,爱好,一无所知,就这样成了兄妹了,真是茫然。 中午通了一次电话,却也并无多少话说。 而后我还乡。大年三十的晚上,打她的手机,她说过她是要一个人在住处度过除夕之夜的,记得结拜那晚她说过她不回家乡,一个人在住处守岁,要给自己点几根蜡烛,她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孩子气。手机拨通了,聊了几句,说到等我回来她给我做菜吃,我对她说,到时大哥会给她做菜,大哥的厨艺还不错,她说真的啊,我说当然。挂断手机,片时之后有短信提示乐声,我拿过手机一看: --哥,春节快乐!妹妹XX 01-21 20:39 心中忽然感到亲切。 2
从家乡返回北京的当天,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大哥回来了,看正月十五那天她能不能来吃饭。十四那天,通短信约时间,约着约着,她忽然来短信说先不过来了,她一个人来也没意思,哪天叫上几个朋友一块来。当时看了短信,不禁轻笑,确实,我也担心来了以后没意思,但这样的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她又说哪天叫上几个朋友一块来,其实这我更怕。 又过了几天,忽然接到她的短信,问能不能借三千块钱急用,短信的落款却不是她的手机号。我看着短信,呆了呆,先按她原来留的手机号拨过去,回复的声音道已停机。我又一呆。借钱,停机?才见过一面啊,三千块钱……这几年因忙于学位不能多上课,三千块钱约为我一个月全部收入强,加上几年来因还买房借款,经济可谓窘迫之极,可是,可是……,我看着短信想了一会儿,罢了,就全赌在这一声大哥吧,于是按动拇指,用我这只能输入字母的手机发出短信: MEI WENTI:) 片时,回复短信,说太好了,说她这也是急的实在没办法了,才向我求助。我按照短信落款号拨了过去,她接了,我说刚才打你的手机说停机,她说就是因欠费停机才要借钱,现在她用的是朋友的手机,借钱就是要交手机费。我跟她约了第二天下午三点来取。挂断后想,三千块钱的话费,若说是欠了几个月的,通信公司没有欠费几个月后才停机的道理,若说一个月便欠了三千块钱的话费,这…… 第二天(查手机短信记录是2月9日),上午出去取了钱。下午三点左右,她来了。先在我客厅里的一个女孩进了书房,我和小妹在客厅的桌旁坐了下来。桌子离书房门很近,上面摆了些干果。小妹背墙而坐,聊了几句,随意拣起一个干果吃,向书房门方向扬了扬眉,我笑了笑,轻道没关系。那女孩是我奉父命见的,来相亲的,我已约略地向她交代了两句,说有个小妹来找我帮忙。我和小妹继续聊天,问,怎么会欠了那么多的话费,她说一个月一千二,一个月一千八,一千二还正常,一千八没想到,拿到话费单手都抖了,我笑说好家伙,一个月一千二也够多的了,你一个月打多少电话?一千八,大哥一年的话费差不多也就这个意思了,她说主要是她座机停了,再加上常要联系演出任务之类的。后来她又聊到,有朋友介绍她去开往东南亚的豪华游轮上唱歌,问我什么意见,我说了下我的建议。中间还聊到,她在天津很正规地学了几年钢琴,这倒有点让我意外。我一边聊着,一边暗暗地仔细打量她,用心地记住,不然真怕有一天走在大街上会对面不识。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端详她的样貌,心道这就是我的结义妹子了。小妹起身告辞,过书房门时向那对着一壁书架而立的女孩的背影瞥了一眼,又向我眨了眨眼,我一笑,没说什么。 2月14日,她发来短信,我回了短信,都祝对方情人节快乐。她又回短信说,她当然快乐,还单身呢,呵呵。我看了短信笑了笑,没回。其实我也单身。 半个月后,二月底一个周末的傍晚,我和几位师长吃过晚饭走在南开大学的校园里,忽然收到她发来的短信,说,哥哥,我参加了XXX新声大奖赛,获了北京赛区第一名。看到短信,我精神一振,回说大哥很高兴。那时忽然全身更加轻快起来。 3
3月12日,星期五。 上午连着给学生上了三节文学课,累得筋疲力尽。中午没吃饭,在办公室上了会儿网,而后骑车回返。 路上,手机响。 --哥你最近好么?我下星期去广州参加总决赛选。呵呵呵!钱的事你先别着急好么?我一定尽快给你。03-12 14:42 我笑: --haohao zhunbei bisai,dage bu que qian yong,zhu ni chenggong:)【好好准备比赛,大哥不缺钱用,祝你成功:)】 --我知道了哥,我就是怕你觉得妹我没信用。我心里特别不好意思的。我一定努力哥你放心吧。等我回来后去看你啊! 03-12 14:50 --hao,deng zhe ni de haoxiaoxi:)【好,等着你的好消息:)】 --恩,我一定努力。哥你要保重身体啊! 03-12 14:53 我又骑车上路。初春了,天气真好。等你回来。 --我比完了。呵呵呵 03-20 22:24 --JIEGUO ZENMEYANG?【结果怎么样?】 --我得了个第二 03-20 22:34 --GONGXI:)DAGE HAO GAOXING:) 【恭喜:)大哥好高兴:)】 --恩,我明天回北京。你哪天没事啊?我想吃你做的饭。03-20 22:38 --WO FUMU LAI LE,KENENG HUI JUSHU 【我父母来了,可能会拘束】 --哦,没事。等你有时间的。03-20 22:46 --:)
--哥哥,你这两天还好么?你能再借我三千五百块钱么?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但是我真的是又遇到难关了,我一定尽快把所有钱都给你。 03-28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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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日下午五点左右,和天蛇王、王歆元化到中山公园赏梅花。躺在梅花树下的草地上,透过梅枝纵横,看一片平静的湖水似的天空。七点,与碧血汗青在美术馆会合,到胡同里的一家酒馆喝酒。十点,到东直门避风塘茶馆喝茶。 3月29日,凌晨零点多,回返。回到住处,打开忘在桌上的手机,短信。 我看了一会儿那条短信,又看了下落款时间,是下午五点多发来的。这么长时间没回,不好。我直接打了过去。那边传来了睡意浓浓的声音,喂--?我说,是我,大哥,我才回来,才看到你的短信,你休息了吧?她说,是的。我说是怎么回事,她说到广州比赛,几乎所有费用自理,回来后又没找新的工作,话费,房租,等等,都要交。我说那你明天过来拿吧,直接来吃晚饭。她说哥哥你给做么,我说看情况吧,我要有时间就给做,要不我请你出去吃。她说,那多不好。我问,你吃东西有什么忌讳,不能吃什么?她说,除了辣的,都可以,现在嗓子不好,所以不能吃辣。我停了一下,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她答,红烧肉。我笑,哦,这个我会,别的呢?她说扁豆炒肉,我笑,这个不会。她又说东北乱炖,我又笑,这个也不会,这样吧,我先把红烧肉做出来,其它的我看着办。她说行,只要有红烧肉就可以了。 下午五点左右,有敲门声。我开了门,笑,她戴着小巧的太阳帽,进来了,也没摘帽子。我说外面的风好大吧,要擦一下脸吗?她问有湿纸巾么,我说有。实际上我已经给她预备了温水,但她不用,只用湿纸巾擦了下,一张素净的脸。聊了几句后我起身到厨房,她跟了进来,说,啊,好香啊,我有些沮丧,告诉她,今天做的红烧肉不如以前,炖的鱼头豆腐汤也有问题,买的鱼头太大了,二斤,放在砂锅里,锅小,所以有一小块粘锅了,汤里有了焦味,我重新处理了一下,但还是有,很失败。她说,看那红烧肉,就应该很好的。我一边切洗,一边听她说起小时候不喜欢练钢琴,希望语文之类的老师多留作业,好逃避练琴,说起她那极有音乐天赋的父亲怎样阴错阳差,没能进沈阳音乐学院,我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问上两句。 都回到客厅后,聊了一会儿,父亲从天津打来电话,我接完电话,对她说,我得进书房几分钟,我妹妹在加拿大,我有事情要在网上给她留言,她说哥哥你忙你的。 出了书房,又坐下聊了一阵,问她饿了吧,她笑说是饿了。我笑,摆饭。 我随意吃了几口,便懒懒地不想动筷,在厨房的油烟里熏了一下午,没胃口。小妹却胃口大开,吃着红烧肉,赞好,说是跟她妈妈做的是一个味道,说喜欢哥哥做的,因为有家常的味道,在饭店里吃的,总不是那么回事。又喝汤,赞汤好,说没喝出焦味,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比较,等什么时候你喝大哥做的真正的好汤。给她讲解了一会儿厨艺,就听她说起对自己前途的打算,她说她想换个工作,不想再唱歌了,这时我问她多大了,她说八零年十月出生的,今年二十三周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很快就要面临很多现实问题,比如找男朋友,一听是在酒吧里唱歌的,就会把所有听说的不好的东西联想到你身上。我插话,就算对方不在乎,只怕对方父母这一关也很难过,她说是,如果人家一听是在酒吧里唱歌的,不是能不能通过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会考虑。她又说她了解干她们这一行的,有很多黑幕,所以不想干了,又说起她到一家音像公司应聘,特想做公关行政,但人家一看她简历,就极力撺掇她做歌手,她就是不想做。我边听边插话,边又打量她,确实,这回她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第一次见到她,觉得她当时确实有种酒吧气息,第二次,就是上一次,染过的棕黑色的头发,也有种社会的气息,但这一次,小巧的太阳帽下不施任何脂粉的素净的年轻面孔,一种很亲切的寻常人家小妹的气息。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吃红烧肉,将一小盆儿几乎吃掉了一半儿。又说到了她的广州之行,说到她如何误将车票上的北京西站当成北京站误了火车,说到到广州后如何如何一波三折,最后终于获全国各赛区选拔赛后总决赛的女声第二名,说到她被现场观众投票选为最有人气歌手,说到这,脸上漾出笑意,我想象了一下她走上舞台举双臂答谢观众掌声的样子,也笑。靠在椅背上,放下筷子,听她说了这一会儿,这时我道,你等着,我去拿点酒来。 吃过饭,她让我帮她看看求职简历,进书房坐在电脑前,在网上找了出来。我边看心里边暗暗吃惊,上次见面就听她说她在钢琴上很受了番正规训练,这次吃饭前又听她说起当年考天津音乐学院附中时的一些情形,但我没想到,她在钢琴上下过的功夫如此之深,获过这么多的奖。她则站在我身边环顾了下书房,轻叹了下这么多书。 看过她的简历,我提了点建议,她又从网上找出她被颁奖的照片,我将手伸向鼠标,将那照片保存了下来。但我始终没问,她获奖唱的那支歌是什么,估计说了我也不知道,对流行歌曲,这些年我已几乎毫无兴趣。就如同,这个小妹,对我的书我的文字毫无兴趣一样。 带她离开我的住处,出了小区,去附近银行的提款机取钱。夜风很大,她瑟瑟,但坚持不肯披我的外套。第一处银行的提款机出了故障,打车到第二家,也是坏的,钻回出租车,找到第三家。我付钱给出租车司机,而后和小妹向提款机走去。提款机前,将小妹叫到身边,我一边看着提款机操作,一边对她说,知道为什么让那个司机走、不让他等着你继续打他的车么,是为了安全。取出钱,交给她,问她够么,她说够。 出了银行的院子,小妹坚持要打车先送我回去,说她好害怕。我笑,我一个大男人,谁还能把我怎么着,但她坚持。OK,拦了辆出租车,先开到我住的小区门口,下了车,站在那看着车开远,转身进院,顶着风向住处走去。路上,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心说,这风,好大,不知明天的天气会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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