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梁启超故居,各人所见自不相同。在下印象深刻的,一是梁启超的几张照片,当真是英气逼人,眸子中的神采,百年后犹能透过几张旧影,迸射出来,二是梁启超遍游五大洲的路线图,如此人物,又有如此游历,怪道即使是赋旧体诗,气象亦自不同。再看梁启超一生著述列表,吾等只有哀叹的份儿了,这同样是人,也不过是顶着一个脑袋,最后人家怎么就能学富五车著作等身,且还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事功,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看过饮冰室,几人聚坐在院落里的几张藤椅上,聊了一会儿。头天看天气预报,说是今天多云有小雨,因此在下还特地带了把伞在背包里,来到这儿以后,却是雨也无,云也无,一派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大家也都从容安坐闲话,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自在。那时还不知,对我们的体力考验还在后面,我们实在是低估了这一日津门行的强度,不知到了晚上,会有人走瘸了腿~~~
出了梁启超故居,就是意式风情街,二十年前自己在津门读书时,根本没听说过这里。是啊,自己来上学那会儿,天津还用粮票呢,我们学生有时拿粮票换烟,换鸡蛋,一直用到大四那一年,粮票才退出了历史舞台。那时这里还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最后的堡垒,哪轮到什么意式风情街复辟啊……
穿过有点欧式建筑和酒吧的街道,慢慢地来到了海河边。现在看到的海河,也非当年自己看到的海河了,但走到这河畔,还是勾起了很多青春时代的记忆,自己至少在两篇文字里,提到过这海河,一篇是《蝴蝶》:
一九八八年八月末的一个夜晚,十八岁的我踏上了离乡千里的天津的土地。八六级的同乡在前领路,先坐1路车,到百货大楼下,再走一小段路换车。匆匆而行,一过之间,我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的侧影,紧身黑衣,短发,与另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孩向前走着,隐约听她说了一句那就是海河吧,看样也是外地人。行进匆匆,我无暇再看,继续背着行囊前进,只记得她的眼睛在夜色里隐隐的灯光中,格外明亮。不知为什么,在步入南开园开始七年负笈求学的客子生涯前,这一惊鸿一瞥的美丽,隔了这么多年,仍记忆犹新。
再有,就是1993年来京访书后写的那篇《憔悴京华》里,写到了海河:
离车开还有两个小时。我坐在天津站外的海河边,望着在夏日里寂寞地闪着光静静地向远方铺去的河水,啃着煮苞米。 水煮苞米,五毛一穗儿,我买了两穗儿。 早饭没吃,午饭更吃不上,两穗儿苞米正可以解决。不过,我很快就有些后悔,不该买两穗,太干,难以下咽。 阳光里,老太太推着卖雪糕的车走来。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苞米终于吃完了。我站起身,捡起坐在屁股下面的牛仔包,在海河边正午的阳光里闲走。 在一个石栏柱前,我站了下来,一只苍蝇伏在上面,兴致勃勃地舔着一小卷果丹皮。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苍蝇进餐时蝇口并不和食物接触,而是一根细长的舌,如象鼻般一伸一卷的舌,舐着食物,一吞,一吐。
那时自己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长发垂肩,一身破烂的牛仔,却心雄万丈,有着睥睨寰宇的文化野心,现在这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转眼就奔五去了,此际望着阳光下静静流淌的海河水,真有不胜今昔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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