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8日,白俄罗斯作家、记者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获得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她笔下的题材都太不讨喜,阿富汗战争、苏联人民的自杀问题、切尔诺贝利、苏联解体……大多是关于灾难报道的纪实文学,笔调沉重而又冷静客观。每本书都由成千上万的声音、命运、生活的碎片拼接而成,记录500-700人的声音。 这似乎不符合我国媒体对待灾难报道的方式。通常当灾难事件出现后,我们首先要煽情要祈福要熬鸡汤,继而也要分析要追责要反思,这些其实都无可非议,既符合人的认知规律,又回应人的情感需要。面对突发变化,人本能需要一个适应和接受的时间,冷静之后理性回归,方才产生对事实、逻辑和解释的需求。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中国的新闻业的确发展出了较为成熟的模式。 然而模式的产生是为适应“工业化大生产”的需要,我们的新闻业距离温情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欠缺了什么?欠缺的就是像阿列克谢耶维奇,像张纯如一样用著史的心态著文,欠缺的就是阿列克谢耶维奇所说:“我不只是记录一段历史事件,我写的是人类感情的历史,在经历历史时的人们的想法、理解和记忆。人们相信什么?怀疑什么?希望什么?又在恐惧什么?”我们的新闻业,太多快思,太少慢想;太过追求速度,太少关注温度。 没有选择炫目的文学性,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这样一位纪实作家,有人说,这是一次“非虚构写作的胜利”。王海涛在评论文章中用戏谑的口吻写道“原来,新闻工作者获诺奖的潜力巨大”,而中国似乎正是一块培植诺奖的极好沃土。 在中国,现实中的故事,远比小说精彩。2014年,叶兆言出版了自己最新的长篇小说《驰向黑夜的女人》,其中大量篇幅涉及文革。他接受采访时说,“小说是虚构,但历史是真实的,历史不像传说的那么漫画,但真实远比小说更荒诞。” 当下的中国,有整体倒塌的在建高楼,有一只卖38元的大虾,有包养几十情妇拥有近百房产的官员,还有说出“我双手搬砖就没办法抱你,我放下砖就没法养你”的打工妈妈……这些事的后续怎样,这些人如今安在哉?碎片化的社会里再无“从前慢”的曲调,原本就擅于相忘的中国人,变得更加健忘。我们缺少的正是像阿列克谢耶维奇一样,哪怕被官方排斥,哪怕祖国对其一无所知,却依然能与祖国与那里的人民“一路相望,不曾相忘”的作家。 犹记得野夫先生在《乡关何处》中写道:“如果没有民间私史的刊刻流布,则无数歌泣生动的先人仿佛从未经过斯世。”从这个角度上讲,深以为崔永元的口述历史意义深远,借助纪录片的形式记载下时代洪流裹挟下偶然的个人命运,勾勒出抗战时期伤痕累累的祖国,以及一个时代的沧桑流逝。这些,私以为与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可谓异曲同工。 作家有以诚实反抗社会的义务,也有站在恰当距离,以悲悯之心记录时代的义务。死亡掠过的富士康园区,生活仍在精确地继续着。不知是否有作家有记者想过,像阿列克谢耶维奇一样耗费数年采访数百人,用几年的时间成书,像她记录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故等人类历史上重大的事件一样精雕细刻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和这些生活。 “人类生活以及人类生活中的重大事变需要写作者深刻的理解和艰苦的努力。”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更希望今后的新闻业在追求新,追求快,追求第一个推送的同时,也能兼顾深,兼顾久,甚至花更多的精力去接近和实现新闻的不朽。短平快的信息的确能带来价值;然而唯有长久的关注能够赋予价值以温度。 人们总是阅读最新的,而不是时代中最好的作品。所以,作家们就局限于时髦和流行观念的狭窄圈子里,而这个时代也就越发陷于自己的泥潭之中。近两个世纪后,人们依然没有走出叔本华的感叹。不过想到过不久后书店就会摆放起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著作,一时间洛阳纸贵人们竞相追捧,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帮助这个时代走出泥潭吧。
发在这儿真是诚惶诚恐,不过先谢谢大家的批评指正啦~ (据说今天是卖萌日,在此卖萌(๑Ő௰Ő๑)谢过~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