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我。 为什么? 爱上我,你会更孤独。 总比一个人好。 孤独得你会意识到,自己正杀死自己,并无能为力。
窗外是一棵树,被冬天以及更多类似冬天的砍伐,如今树干以及树枝已经遮掩不了一只猫。她瞪着绿色的眼睛,尾巴竖立,泥土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玳瑁的乌龟,正失魂落魄地寻找着丢失的坚硬。一阵风,奇形怪状地扫过,猫抖动了一下,蹑手蹑脚走近开着细缝的窗户,后退一屈,跳到窗台,将窗户打开,跳入黑暗。
阿泡正在沙发上躺着。
猫尾巴竖起,膨胀,毛发又平顺下去。熟悉的味道。她踮起脚掌,悄无声息移动到沙发旁,使劲吸入几口,鼻子噏动,猫迅速转身,遁入墙角的阴影,舔起脚掌,方才喷嚏的冲动让她本能感到一种恐惧。
波动。呼吸紊乱,或者视线被切割般的波动。
阿泡顺着血液的流动,试图想象着意识和力气就是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于是那些抽象的在逐渐具像,开着一百二十迈的速度冲到头顶,又拥堵到头发里,凝聚直到坠落。阿泡所有挪动的尝试,正在配合着钻进窗户的风,收割着一根根头发;他在闭上眼睛的意识里看着地面渐渐被毛发覆盖,却只能被动地观看,甚至连闭合意识的选择都没有。
喵……
猫不知走过了哪些地方,又回到沙发旁。瞪着瞳孔巨大的眼睛,在阴影浓重里看着面前呼吸平和得如同死掉的男人,感觉到一些东西正在自己脑袋里窜动,像午后酣睡时突然意识到的灰尘,那些反射着光线而闪动的颗粒在阳光里星星点点。她伸出舌头,粉色的濡湿了黑色的胡须,然后张开口,打了个哈欠,顺着空气的流动,趴在地上。
走动,像阴影顺着地面走动,寻着光,不所谓风雨雷电,却又对自身到底可以去哪里,没有一点把握。阿泡就是这样走动,在身体的迷宫里,一次一次出发,停歇,以至于无法分清停歇于移动的区别。
死亡在一点点靠近
阿泡一边思考着自己在意识中,到底是在原地停留还是在身不由己的移动。
死亡是一个东西,在一点点靠近
阿泡一瞬间觉得这样也很好,就停留在身体里,再无限的空间里,无限永恒下去。
死亡是一个东西,在一点点靠近,伸缩,以至于距离的定义失去了
阿泡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女人,也许猫还在,也许一切没有那么糟……
喵……猫张开嘴巴,然后睁开眼睛,瞟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嗅嗅空气,感到一种熟悉气味的联想,那属于沙发上人以外的气味,但他们是相关的,如同黑色代表着恐惧,虽然不是必然的联系。猫晃动尾巴,转身跳到阳台,跳——啪嗒——阳台上的空酒瓶碎了。
“啊……”
声音刺痛了阿泡的意识,以至于无限而完美的球出现了裂痕,开始漏气,甚至可以听见嘶嘶的声响。阿泡一个激灵,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睁开眼睛,天色如同黑鲤鱼翻了个身,露出灰白的鱼肚——黄昏已经失去了光彩,只是一片远方的灰白,像疲惫的粉刷匠打翻了漆桶,索性又踢了一脚,于是那些厚薄不一的色彩里有了滚动的声音。
阿泡站起来,感到双腿木然,稍微用力,就可能断掉,树不适合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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