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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字] 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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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6 12: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这一周每天都十点起床,除了周一早上第二节九点五十有课。别的时间闹钟也响了,但我只是在关上它之后闭了一会儿眼睛而已,不知怎么的就到十点了。

大早晨,大家都很有活力啊。婉英和我一起走在虹远前面的路上,黄车、摩拜和蓝车都被人骑走了。操场上好像都是韩国学生吧,或者别的国家的。

是啊,我们比他们忙多了。

我也得好好锻炼身体,我老是觉得虚。

你是太久没有休息了,婉英姐。从大一开始,在学校的哪天你不去图书馆,我在心里说。

不,是我体质差。

大三下半年,宿舍里各人的路也都定了,婉英姐准备考研,十二点我拿了刷牙的缸子准备洗漱的时候,她一般还在背单词。如果上课需要做展示或者交论文,那我对面的灯可能要开到两三点了。直到最后那声撞门声响起,这一天才真正尘埃落地,安宁地沉入黑暗里。

我和婉英姐在一食堂外面的煎饼摊分了手。一道警戒线拦在人行道上,一头缠上了宣传栏的一根柱子,另一头,可能是线不够长的原因,系在一辆小黄车的车把上,车子的尾部和贴满留学或者托福雅思广告的宣传站之间还放了一段嫩绿的杨树枝。

我顺着倚在门边的大师傅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对面两层楼高的树上,腰间挎着一把耸人的锯,这时我耳边才响起树枝掉落在地上的巨大声音。

树上的男人穿了一件粉红色的T恤,这显得他暴露在外的手臂和面庞更加黝黑了。一根四五米长的树枝吊在半空中,像童话世界里被变大了的的羽毛,大到一个普通的人都难以承受它的重量。树枝上绑着绳子,顺着往下看能看到一个穿迷彩色工装的男人,在紧紧拉着缠在树干上好几圈的麻绳。底下的男人小心地松一松绳子,悬空的树枝就摇晃着向下沉几米。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老家住(那是一个出门走五十米就能上山的地方),看人放有小三四层高的柿子树,没活儿的人和街边的闲汉都站在底下看着,老太太带着脏兮兮却脸颊通红的小孩儿在边上玩儿。一些在食堂干活的男女同样站在煎饼摊边看着,有个圆头圆脑的男孩儿,一遍又一遍,从光滑的大理石斜沿儿上滑下来,然后再爬上去。

又是一声巨响,看来是树撞到了下面宣传橱窗的遮雨盖,随着第三个男人向外拉扯绳子,树枝歪了一个角度,不再直楞楞地对着地面。终于它躺到了地上,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好像一头被征服的猎物。树上的男人已然又上了几步,因为叉出来的枝干被他据完了,只剩一条有些光秃的主干,他便手脚并用地行走在上面,直到树干变得和他大腿一样粗才停住,这时他已经爬了近乎四层楼那么高了。男人停下来后,才开始将缠在腰上的绳子往树上系,爬行的时候他唯一借助的只是脚下那双有着一排长刺的鞋。据说非洲的一个原始部落为了吃到蜂蜜,会派族中的男子爬上四十米高的巨树,采摘树顶蜂窝中的蜜,对于这些人他们的唯一的安全措施就是系在腰上的藤蔓。那个纪录片的名子叫伟大的一餐,除了非洲的原始森林,还介绍了生活在北极住在雪屋里的爱斯基摩人。我正感慨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排队的男生,他穿了一身运动服,健硕的小腿上绷着一双踢足球穿的长袜,他把白色的圆形代步机靠着台阶放好,顺着人们的眼光看了一眼树枝上好像人猿泰山一样的中年男人,然后回过头掏出苹果手机看了起来。这样的一幕,或许只在我们的时代才会出现。

我拿了煎饼,走到马路对面的枫树下,坐在椅子上看他们锯树枝,旁边的几个女生正嬉笑着说话。

“我昨天好不容易把那个看完了。”

“你看你都两天没学习了。”

“你是不是找死,说这个。”

随着一阵聒噪的锯响,话题回到了放树上。

“他们为什么要砍树啊?”

“树太高了,挡楼。”

“是因为有虫子。”

“他们说树心都空了。”

不知什么一辆蓝色的拖拉机从街道深处开来了,在我的记忆里,往日那里会有一排排黑色或白色的轿车,明亮的挡风玻璃反射着洋洋洒洒的树影和坠落的日光,现在两个穿着套着套袖连体衣的女人正往上面捡锯成一段段的枝干,有几轮直径半米的放在了最底下,有几个树心已经烂了。当了半辈子农民的祖父和我说过,有一种叫天牛的昆虫,一个指节那么大小,却可以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钻出洞眼,然后再将幼虫产在洞中,就这样幼虫会把整个树心吃烂,长大之后再飞出去祸害另一棵树。可现在,车上那些树心被掏空或者已经溃烂的枝干却和其他完好的没什么区别,春天里,它们依旧抽芽酿叶,蓬勃地、急不可耐地生长在阳光下生长,延展出一片明媚的嫩绿,渴望着更高、也就更广阔的天空,那里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光和热。可是当狂风大作的夏夜来到时,那电闪雷鸣的夜晚,这一切繁盛都将在暴雨中凄惨地夭折!那时,也不知是否会有人试图回想,到底在什么时候那只小小的天牛钻了进去,溃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我的早饭吃完了,加入到从眼前流过的同龄人里。不少我这样的学生被声音或者眼前的景象吸引,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然后,似乎也只能,再沉入到自己的生活里。我想起今天还要再看几十页的语法书,还得补上昨天没背的单词,我没有办法,似乎只能和这永无止境的一切争抢时间。于是加快了脚步,朝图书馆的方向匆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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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翼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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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6 13: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树上的男人:

小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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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晓芙 + 6 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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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6 15:54: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到了卡夫卡的《变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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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6 21:29:32 | 显示全部楼层
平静生活中的小小波澜。瞬间的若有所悟。这是我喜欢的写法。另外,摄影不错,很具艺术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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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00:29:23 | 显示全部楼层
浪子小一 发表于 2017-4-16 15:54
我想到了卡夫卡的《变形记》。

那篇我还真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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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00:3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剩翼 发表于 2017-4-16 21:29
平静生活中的小小波澜。瞬间的若有所悟。这是我喜欢的写法。另外,摄影不错,很具艺术气质。

我猜大叔也喜欢这种风格,您写的文章也给我这种感觉。摄影其实有小p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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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7 08: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车上那些树心被掏空或者已经溃烂的枝干却和其他完好的没什么区别,春天里,它们依旧抽芽酿叶,蓬勃地、急不可耐地生长在阳光下生长,延展出一片明媚的嫩绿,渴望着更高、也就更广阔的天空,那里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光和热。可是当狂风大作的夏夜来到时,那电闪雷鸣的夜晚,这一切繁盛都将在暴雨中凄惨地夭折!
--------------这段有深意,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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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12:24: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远风 发表于 2017-4-17 08:15
车上那些树心被掏空或者已经溃烂的枝干却和其他完好的没什么区别,春天里,它们依旧抽芽酿叶,蓬勃地、急不 ...

写这个也是警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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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21 13: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一篇。。。哲理文啊?

点评

哈哈哈哈哈你猜啊~  发表于 2017-4-21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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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22 06: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剩翼 发表于 2017-4-16 21:29
平静生活中的小小波澜。瞬间的若有所悟。这是我喜欢的写法。另外,摄影不错,很具艺术气质。


  同感。这种小小波澜,多数人都会轻轻放过,难得是紫璇能将它捕捉,并铺衍开来:)

点评

因为觉得不写的话,那个时候有那种想法的自己就白白消失了  发表于 2017-4-2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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