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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车前子

[原创文字] 留俄漫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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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4 01:3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璇 发表于 2017-10-18 01:00
很好,下面就是老车大战小强三百回合了吧~

是的_(:з」∠)_(悲痛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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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4 01:3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天马 发表于 2017-10-18 14:59
有没有机会,去看看圣彼得堡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

前不久刚刚看过,真的是无法言表的美丽……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天天住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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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4 01:4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车前子 于 2017-10-24 01:46 编辑

二·(2)

       推开宿舍门第一眼就瞄见蟑螂的时候,我虽然隐隐泛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但还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这些小生物将结下一段多么难分难舍且你死我活的缘分。
       再说我们的宿舍,这是个五人间,大约六十平,有两个卧室,附带厨房,浴室,洗手间和一个小储物间。厨房和洗手间都相当有生活气息,换句话就是说格外的脏乱差。特别是厨房,在整体肮脏的大环境下仍能拔得头筹,不仅像其他房间一样拥有脏兮兮的地板,而且还遍布着积年的油垢和蛛网,达到了让人看一眼就不想进去的境界。目前宿舍的住户有我,两个先我一步抵达的同学,还有住在另一间卧室的两个越南姑娘,听说是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过两天就要回国。
       越南姑娘和蔼热情,虽然语言不怎么通,但还是比着手势指点了我们打水的地方(这里的自来水十分浑浊,需要买净化过的干净水。)和几个大超市的位置。随后她引我们去厨房,向我们推销她们的二手冰箱。
       我们颇有几分意动,随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
       一股几乎能实体化的暗黑气息喷涌而出,随着异味窜出的是中俄人民的老朋友——蟑螂们。
       我们呆滞片刻,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推销。
       之后几天,我们度过了一段光天化日之下在天花板上看见蟑螂,在料理台上看见蟑螂,在浴缸底部看见蟑螂,在马桶圈上看见蟑螂……的难忘时光,当在自己的床头柜上看见蟑螂时,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调出中俄词典,背下了蟑螂的俄语说法,组织一番语言后跑下楼找到宿管,感情饱满,声泪俱下:“我们的房间里有好多蟑螂!好多好多蟑螂在我们的房间里到处跑!!可以帮忙解决一下吗?”
       宿管工作效率很高,双休日时如约上门清理蟑螂。这时候越南姑娘们已经退宿回国,因此宿管还带了两个男生帮忙清走她们留下的东西。
       灭蟑和清理工作都先从厨房开始。宿管与两个男生来到厨房,视察一番,决定先把冰箱抬走。
       男生一号随手揭开了冰箱上一个盖子。
       奇迹发生了。
       一大——群蟑螂从盖子下蜂拥而出,有如中午放学时狂奔向食堂抢饭的学生,又像春运时堵塞车站的旅客,它们的数量如此巨大,以至于在场众人全都齐刷刷后退一步,没有一个人敢去扑杀,只好目送它们分成几路小队,消失在厨房的各个角落。
       两位男生在原地缓了缓,以便消化这惊人的一幕。但他们真不愧有着雷锋的精神!仅仅迟疑片刻就再度上阵,两个人合作着把冰箱放倒。
       奇迹再次发生了。
       从放倒的冰箱底部,赫然现出一根半腐烂的黑红火腿肠,从火腿肠的四周散开了……我没法用语言描述的一大群蟑螂,这群蟑螂的规模之大是我生平仅见,它们升华了“大群”这个词的定义,而仅仅用“大群”来描述却又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总之我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只想到了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
       两位雷锋和我们仨都被刷新了一遍认知的边界,呆若木鸡。唯有宿管,身经百战,巍然不动。她喝令雷锋们把冰箱抬出门去,又指挥我们去买些蟑螂喷雾,顺便扔掉储物间里堆积如山的鞋盒——我猜大概越南姑娘们先前做过一段代购鞋子的生意,至于在摞鞋盒时发现基本每个盒子里都住着一窝蟑螂,在厨房发现洗洁精空瓶里爬满蟑螂……这种事情已经无须赘述。
       我们齐心协力干了几个小时,厨房终于从“看一眼就能造成精神污染”的程度进化成“半闭着眼睛勉强能待五分钟”。宿管正欲离开,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把我们几个叫到跟前,慈祥微笑着掏出一罐成分不明的喷剂。
       在一通手语俄语齐飞的交流后,我们勉勉强强明白了这玩意应该是用在鞋上的,据说用后能有效防蟑,宿管还建议说以我们的情况更应该多用这东西,绝对很有效果(说这话时她不知为何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微妙表情)。
       我们听闻有此神器,无不欢欣鼓舞,三呼谢谢,排成一排欢送宿管下楼。宿管走后我随手掏出手机,打算查查神器表面印刷的单词大意,以便日后回购。词典很快显示出结果,我一看:xx诺夫牌喷雾鞋油。
       ……等等??
       此时我后知后觉回想起宿管扫视储物间里大堆鞋盒时意味深长的神情,感觉一顶巨大的黑锅忽忽悠悠从天而降。
       不!这些鞋子不是我们买的!请听我们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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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莎 + 8 + 5 哈哈写得太生动啦!
木兰晓芙 + 6 哈哈,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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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5 00:42:49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哈哈!这绝对是李贺的诗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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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5 14: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车前子 发表于 2017-10-24 01:42
二·(2)
       推开宿舍门第一眼就瞄见蟑螂的时候,我虽然隐隐泛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但还不知道在以后的 ...

我调出中俄词典,背下了蟑螂的俄语说法,组织一番语言后跑下楼……

看到这一句,倒是最感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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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7 01:24: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行了虽然早听老车同志吐槽蟑螂n次,这次看还是笑到不行(只是因为行文有趣才笑!我超心疼你的看我真诚的眼睛!),老车的俄罗斯生活,有艺术之云,有小蟑之泥,岂不丰富多彩,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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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8 21: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璇 发表于 2017-10-25 00:42
哈哈哈哈!这绝对是李贺的诗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我这是……触景生情……(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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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8 21: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白水 发表于 2017-10-25 14:16
“我调出中俄词典,背下了蟑螂的俄语说法,组织一番语言后跑下楼……”

看到这一句,倒是最感亲切:) ...

当时一只脚已经跨出宿舍门了,想起不会用俄语说“蟑螂”,又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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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8 21:24:54 | 显示全部楼层
和川 发表于 2017-10-27 01:24
不行了虽然早听老车同志吐槽蟑螂n次,这次看还是笑到不行(只是因为行文有趣才笑!我超心疼你的看我真诚的 ...

把头伸过来我给你加个b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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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8 21:33: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1)

       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乃是我们的语言老师,戴一副细框眼镜,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浅色格纹衬衫和折痕笔直的西裤。他年纪不小,起码七十往上,上排牙齿掉得只剩两三颗。然而红光满面,声音缓慢洪亮,眼睛很是年轻,精神头和发际线一样蓬勃健旺。
       我们和他头一次见面是在九月五号正式开课的日子。彼时俄罗斯生活已经全方面地考验了我们,使我们初步适应了本地居民机关枪一般的语速并掌握了不少标准常用语,语法或许有错但是绝对够用。我更是掌握了有关蟑螂的许多俄文词汇,从品种,大小,到分布状况,乃至常见杀虫药的品牌全都烂熟于心,堪称一位冉冉升起的新生代灭虫专家…………扯远了,总之我要说的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老师(可能会比机关枪还快)的语速或者是(翻译成中文估计也搞不懂的)知识。
       就这样,我们和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见面了。
      “Здравствыйте(您好)!”
       瞧见他踱过来,我们齐声问候,同时立刻装备起有如做四级听力练习一样的专注力,预备应付和这位新老师的交流。
      “Д—о—б—р—о--е—— у--т--р--о——(早—上—好——)!”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颔首回应。
       ——这两个单词耗费整整三秒,声如洪钟,余音袅袅绕梁。
       我们统统产生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Доброе утро!”我们零零散散地发出声音。
       然而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这回大摇其头。
      “Д—о—б—р—о--е—— у--т--р--о——!”他又重复一遍,声震屋瓦,抑扬顿挫。
       看来这是要纠音,我们集体跟着他重复一遍。
      “不,不,”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再次摇头,“Д—о—б—р—о--е—— у--т--р--о——!”
      “Доброе утро!”
      “Д—о—б—р—о--е—— у--т--р--о——!”
      “Доброе утро!”
      “Д—о—б—р—о--е—— у--т--р--о——!”
      “Доброе утро!”
       ……
       如是循环六七遍。
       我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大一第一节俄语课。不,不对,哪怕是第一节俄语课我们也没这么纠过音……
      “这也忒简单了……我看这半年估计是要荒废。”下课之后同学A两眼无神道。
       那时候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我们的第二节课看起来也挺简单。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一边讲解第一篇课文一边在白板上写出几个词,然后一一解释它们的词源,比如“教师”来源于单词“学习”等等。教学成果十分显著——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全都仿佛中了催眠术,我对面的同学伏桌不起,我开始拿手指撑眼皮。
       这时候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在白板上写了个词——“死”,又在下面另起一行,写了个“幸福”。
       ……哦豁?
       我稍微坐正了一点。
       随后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照旧开始解释,说“死”的词根来自“幸福”,因为在俄罗斯文化里死亡是件幸福的事。
       何解?我忍不住问。
       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的前额皱起来了,显出一副斟酌词句的神态。隔着语言文化的鸿沟,他尽量使用最浅显易懂的单词来描述这或许是最深层的文化底色:当你慢慢变老,很老很老,非常非常老……生了病,走不动路,医院也治不好,你浑身难受——然后你死了,在重病之后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这就是休息,是安眠,是至大的幸运。
       后面他还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引用圣经,我没听懂,但是想起了罗琳笔下的邓布利多*。
       应该是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结尾,时年十一岁的救世主和白发苍苍的教授在冒险之后第一次谈起死亡。
      “对于头脑十分清醒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那时候邓布利多这样说。
       可在读过那么多论述,听过那么多故事之后,到如今我仍然无法为死亡定性。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太年轻还是太愚蠢,或许兼而有之。
       我只是懵懵懂懂地感到有点伤心。
      “可是我觉得这听起来还是挺悲伤。”最后我只好这么说。
      “是的,非常悲伤,”达尼尔·阿纳托利耶维奇笑了笑,“一直是这样,总是这样。”








值得一提的两件事:
*:后来我回去查了查,发现他引的那句话应该是来自《旧约·传道书》:“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
*:再后来,一个多月之后,我去圣彼得堡旅游,在小摊上和摊主讨论她的奥伦堡细毛披肩。摊主问我是哪里人,我说中国人。她挺惊讶:俄语说得这么好啊!像俄罗斯人一样……
     其实我哪里能当得起她的盛赞呢!只不过发音比在国内时略标准了些……或者我们可以这样打个比方:当一个外国人对中国人说出较为标准的普通话“您好”时,我们总会认为此君比起那些说着“泥嚎”的外国人,中文造诣肯定更加精深——哪怕说“泥嚎”的这位能倒背红楼梦,而“您好”却只会说三句中文:“您好!这个怎么卖?这披肩用什么毛织哒?”
     也就是从这时起,我意识到教会外国人把“泥嚎”正确地发成“你好”,和教会外国人读红楼一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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