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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字] 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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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6 20:57: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人之下》衍生,其中掺杂了我自己的很多设定,而且没有什么cp,因为最喜欢这两个人物才想写的准备GMAT的三个月都没怎么动笔,比喻句现在都是小学水平TAT
请做好辣眼睛的准备
一开始想分析完了通篇再写,后来被车前子同志吹了一通王也之后,久久不能淡定╮(╯▽╰)╭
吹也链接:http://xiaoxuanzi1997.lofter.com/post/1e1c10c8_11762775
其实严格来讲,我这篇想吹的是张楚岚,然后顺便吹了王也
目测一万五千字搞定,今天敲完的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框架构构思中ing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6 20: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王也的事儿解决完了之后张楚岚打算回孤儿院看看,那个孤儿院在大兴,他八岁到九岁的时候都在那里度过,直到在保定当片儿警的宋叔把他接回河北。清晨,北京的气温尚且宜人。虽然从汉庭酒店出来就是灯市口站,但他看着地铁口摩肩接踵的人流,还是开了辆小黄车。手机导航显示,从灯市口到东单转二号线,或者到宋家庄倒五号线都能坐上四号线,然后一直坐到大兴的天宫院。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也不一定非得沿着地铁骑,走长安街还能看看天安门、劳动人民文化宫、新华门。他想起自己上一次看天安门还是十年前,父亲带着爷爷跟他到协和看病——他还以为这些事情他早就忘了。如果不是为了看天安门,那通到四号线的路可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了。北京城就像罩着个蜘蛛网,想去哪不重要,有的是路供你走,只不过别找不到方向就行。

他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坐公交来北京,扒着窗户看外面的住宅楼,奶油一样的颜色,小小的窗户像芝麻似的嵌在上面,还没等他数到顶层,楼就向后快速地退去了,等车子一转弯,迎面的就变成了一排二层宿舍,铝合板搭起来的,看着纸片儿折的一样。成片的蓝色板子把包括宿舍楼在内的一大片空地围了起来,但还能看到挖掘机黄色的机身,垒得很高的土堆与水泥管……许多带着安全帽的人被圈在里面,像蚂蚁似的移动着。张楚岚试着读出来大门上方拱形牌子上的白油漆字——中海建筑总公……

骑到东单站的时候,他打开手机想看看往哪边拐,却发现长富宫就在一个街区外。那天王也请他们几个人吃饭后,他父亲觉得他们连个雅间都没包,实在太不像话。王道长转述的时候一脸苦笑。张楚岚倒觉得还不如说王总想见见跟他儿子一块厮混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楚岚那天直接穿着哪都通的土色工装去的,上二楼的时候大堂经理把他拦了下来。“这可都是我们时代的新生力量啊。”王中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经理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成了王总的客人,前途不可限量。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快递公司的员工,他笑着挠了挠脑袋。经理一直把他们送上了电梯,在玻璃门关合的时候轻轻鞠了一躬。吃完饭临走之前,王也塞给他一把蛋糕券,说是他爸给的。真能免费领啊?王也点了点头。他说这家过去吃着还行,也不知道这几年换没换师傅。等张楚岚骑到长富宫的时候先让站岗的保安拦下了。同学,共享单车禁止入内。他把车靠马路牙子上停了,看了看自己身上印着星战的白色T恤,有点后悔当时怕热没把公司发的那件西装外套穿来。大堂里还是和那天一样泛着咖啡的馨香,不过冷得要命。他环视一圈,没看到上次那个女经理,心里莫名踏实了一点。找到咖啡厅的时候值班的姑娘说拿蛋糕得提前预定,不过幸好有个顾客订的蛋糕口味做错了没要,问他介不介意。张楚岚问怎么做错了。酸奶乳酪的夹心做成蓝莓慕斯的了。成,那您给我装上吧。接蛋糕的时候他摸了摸盒子底下一片冰凉,问坐长途汽车会不会化了。长途汽车吗?姑娘困惑地问,要是车里有空调就应该没事儿。

从长富宫出来过个桥洞就是建国门地铁站,坐到西单再转四号线最后到天宫院也就一个半小时。二号线上的人还不少,大多数都是上班族,他提着盒子上来的时候少不得跟人赔笑脸。一般,目光都会在长富宫这个标签上一扫而过,然后再转回到手机屏幕。他换到四号线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个。位置坐下,等车开到天宫院的时候车厢里也就三四个人了。他跟在一个中年男人后面出了地铁站。他五十多岁左右,肩上扛着臃肿的编织包。张楚岚跟在后面想着他承受不了的时候推一把,但男人腰杆挺得笔直,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在地铁边上的便民服务站买了个鸡蛋灌饼后,展示牌上大兴新楼区的规划图吸引了青年的注意,但四万九这个数字还是吓得他嘴里的饼差点掉出来。公交站挪几步就到了,玻璃站牌里的站点图边角发黄变皱了,但还能辨认出46路和终点站大辛庄中学。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快十点了,太阳开始变得刺眼,绿化带传来的虫声也格外焦躁了。张楚岚走到广告牌间供乘客休息的隔断边上,这中间用五根手指粗细的铁管连着,都已被被磨得铁锈遍体,但有个能坐下来的地方就不错了。他把蛋糕盒往大腿上一放,立刻觉得清凉了不少。天宫院周围的楼也已经成阵势了,马路比先前也宽了许多,汽车来往奔驰,虽然没有市里那么繁华,但要让他猛地一看照片还真不敢认出来。等了五十分钟左右,46路从不急不慢地开过来,一个拉着手推车的老太太跟司机抱怨了一句。有车坐就不错了,司机嘟囔道。在她上车的时候,张楚岚帮她抬了一下手推车,虽然外面露着一捆葱,但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挺还有些分量。谢谢你啊,同学。老太太问他是不是回家看老人。张楚岚说自己是来看老师的。有良心啊,老人说道,现在年轻人都往市里跑,小孩儿也都要到市里上学,剩下的都是外地来的了。张楚岚笑了笑没吭声。他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当年他们家从山东迁到河北又到北京远郊,现在他在南开上学,临时户口在天津,要真说他是哪的人恐怕只有北方人才形容算形容恰当。老太太很健谈,等她下车的时候窗外已经从一水儿的楼房变成平房了,修电动机的、理发店、驴肉馆子……大多数都已经换上了鲜亮的新牌子,但是名子基本上没改。这些店面,要么开了一道铝合金的窄门,门梁上陈旧的塑料皮门帘散散地垂着,要么洋灰墙上就已经贴了转租的字条,上面的汉字和电话号码都写得歪歪扭扭,仿佛根本不指望有人会注意到一样。 汽车行驶到了杨树的路段后,窗户里透进来的风明显凉快很多。这道路两侧的树都有几十年了,硕大的树冠仿佛将天空挤成一条湛蓝的长河,白色的树干刷刷地向后闪去,怎么看都看不腻。杨树后面是大片的麦田,树木高大的影子在翠绿的田亩上留下深沉的投影,不远处有带着草帽的农民沿着地垅走动,在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了。张楚岚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带外国志愿者去城里玩,他们问中国人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草,当时他坐在王也旁边,看着他跟那些人叽里咕噜地描述着,颇有些疲惫。因为我不知道韭菜怎么翻译啊,王也说。张楚岚笑喷了出来,你是傻逼吗,吃了这么多年白面,居然都不知道那些是麦子。

十二点四十的时候青年从车上下来,现在离放学的时间过了二十分钟,但还是有几个穿着蓝校服的中学生在大街上百无聊赖地走着。向南通往大辛庄中学的土路修成了水泥地,但还是有不少浮尘,因而显得有些土里土气。路两侧狗尾巴草和车前子长势正盛,驶过一辆拖拉机之后,在卷起的尘埃里轻轻晃动。张楚岚先去车站后面的便民超市买了苹果香蕉,结账的时候他前面的一个学生给了售货员张白色纸条,拿走了一瓶可乐。他问那小孩儿交过去的是什么,“大队发的食品补助券,贫困家庭六十五岁以下的老人每月能领二百块钱的。”张楚岚点了点头,把水果递了过去,然后拿手机扫收银台上的二维码结了账。

横穿马路之后,他没直接进孤儿院的大门而是先来到一处二层小楼前。红色十字挂在白色的楼体正中十分显眼。这个医院从张楚岚进孤儿院那天起就已经废弃了,但是因为连着孤儿院,所以就变成了老师和其他职工的宿舍。楼身在他记忆里就已经斑驳不堪了,现在更像是从黄土地里长出来的似的,仿佛和那些从树坑和地砖破碎的缝隙里往外滋长的杂草一样。过去,临街的窗户会被人用青色或白色的被单挡住,现在这些被单也不见了,整个楼像个掉了眼皮的老女人,毫无保留地露出她身体上那些空洞的眼睛,并不是要乞求些什么,只是除了这绝望她的生命里再也一无所有。

君姨接了他的电话之后没出十分钟就出现了,她是小跑着过来的,口中喊着我的猴儿子你可回来看我了。这是我们的大学生,她跟保安室里的大爷说道,670分,南开数学系第一名进去的。她拉着张楚岚穿过一栋平房,记忆中那里有作游戏室的教室,然后穿过一个摆着大型塑料玩具的小院来到一个二层小楼前,那里是办公区和小孩的宿舍。房子的墙体都应该被重新粉刷过了,上面那些五颜六色的卡通画也十分鲜亮,但还是能看到小小的黑手印。他们往君姨办公室走的时候正好遇上一对想来领养小孩儿的夫妻,副院长正和他们在谈话。宋老师,这是我跟您说的咱们这儿的高材生,第一名考进南开的张楚岚。那对夫妻转向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我跟您俩保证,现在小聪这孩子以后一定跟楚岚一样。我看小孩儿特别准,三岁定八十,没跑的。这穷人家的孩子,要是真聪明的,给点阳光,稍微培养一下,比起有钱人家的崽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把东西放到办公室之后,张楚岚问她木老师和唐老师都去哪了,君姨说这几天教育局培训。听说他还没吃饭后,两个人又从办公楼出来,穿过一大片菜地走到食堂。大师傅说还有留样,要不先热热。君姨说不行,这是大学生,要用小锅炒。张楚岚说留样就行,君姨眉毛一竖,张楚岚以为她又像小时候那样要打他,就没敢再吭声。他们最后抽了两把摞好的木椅子,坐到一处蓝色的矮桌前。正午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使桌面看起来明亮又温暖。

“还吃得动这儿的饭菜吗?”

“您要这么把我当外人我就不吃了。”

张楚岚说自己这次来北京是为了替小王老师办事儿。君姨问哪个小王老师。王也啊,您不记得了,来这里给外国志愿者当翻译。哦,你说小王(wa)儿啊。他告诉她,王也去武当山当道士了前几天刚回来。哼,女人冷笑了一下,筷子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我早就算准了那孩子不是省油的灯,你说爹妈辛辛苦苦养他这么大,说出家就出家?你知道吗,有钱人最怕的就是孩子出家,哪怕他败家不咧。张楚岚说您别这么说他,王也这几年也不容易。

“不容易?你可怜谁都不如可怜自己。”

青年没说话,低头吃了口饭,君姨往他的饭碗里夹了块排骨。

“不过当时小王儿最疼你,你倒也稀罕他,他的走时候你这个哭啊,我都没见你哭成那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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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即 + 10 加油,小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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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6 21: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弗拉格已立,我要TBC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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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6 21:06:53 | 显示全部楼层
留样是幼儿园里先盛出来的用来检测饭菜是不是有问题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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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30 21:04:0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沉稳的主流小说感啊,不知道的话完全没有同人的印记,当然我同人看得也不多~

点评

毕竟写了很多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哈哈~  发表于 2017-11-1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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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 00:39: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应该蛮长的,我慢慢写,这版之后语言还会继续修改润色,先搭个故事的框子


(二)


张楚岚第一次到孤儿院的时候,它成立不到两年,君姨是主任,而比君姨更高一级的领导,他要么忘记了长相,要么他们就一直在开会没有露过面。君姨手下有小木和小唐两个年轻人,主要由这三个人照顾十几个孩子,其余还有一些管做饭和打扫卫生的职工。孩子们大多未到义务教育的年龄,平时就待在孤儿院里,由小木和小唐做幼教老师,教他们一些基础知识和生活习惯。虽然小木比小唐大了五六岁,但他也只比她早毕业一年,因为他以前在龙虎山当了几年道士,回来后才读了幼师学校,从此就在老家大兴安定下来了。君姨在提到小木出家的那段生活时,总把它说得像进了精神病院一样,纵使自己在工作上已经对他非常满意,那也无法弥补那段经历给她留下的印象。

小木自己从没这么说过。他是因为幼年体弱多病被家里送去的。他们家似乎有这样的传统,他祖父年轻时候跟师傅学过气功,父亲则从小习武,还参加过全国比赛。小木自己曾经亲眼看见过有人隔着十米远把瓶子里的药片一个个取出来,药片和玻璃瓶都保持完好无损。他经常讲的故事也大多和那里的生活有关,尤其他的师兄——上高中的时候在教室看了一下午的云后就决定出家,现在已经可以帮师父画符了。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就像在谈论早上吃过的油条包子一样,好像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君姨经常会笑嘻嘻地让小木给她算一卦,旁边的人也都说想看,小木则淡淡一笑,不再吭声。

君姨从来不讲故事。她以前在幼儿园当老师,后来离开了,因为不服主管业务的主任,被孤儿院的院长挖到这里。说起在幼儿园的经历时,君姨总说自己是嫁进去做媳妇的,上有领导,下有小孩儿,全园都指望着她一个人,她走了这个幼儿园必定会办不下去,就算不关门,也离关门不远。07年的时候君姨花了两千块钱报班学了WORD整套软件,孤儿院唯一一台电脑就在她办公室里。那时候她在村里做电工的丈夫一个月收入也就一千出头。但是谁敢管她,家里谁也没她赚得多。据说君姨即使在院长面前腰杆也会挺得很直。她个子不高,说话永远像在教训人,一头浓黑的鬈发在脖颈处扎成一个鼓包,走路的时候两鬓干枯的碎发会来回飘动。她比平时下地的女人穿得干净一点,但和她们一样皮肤黝黑,显得比同龄人更衰老一些。

张楚岚被警察带过来的时候,君姨说他两只扇风耳长得跟猴似的,孩子一定聪明,于是一直“猴儿猴儿”地叫着,小木小唐也跟着叫小猴儿,没过多久小孩儿们也都喊他猴儿哥了。那时候,在新闻联播前面电视台会放西游记的动画片,孩子们吃完晚饭洗完自己的碗盘后就搬小凳子聚到墙上挂着的电视上下面,仰着脑袋等着,每当八戒喊猴儿哥的时候老是有小孩儿转过头兴奋地盯着他看。到后来都没人记得他的名子,都叫他张小猴了。君姨曾偷偷把张小猴叫到办公室里,手把手教他用电脑,这样一来市里面孩子学什么他也能学到了。那别人呢,他们太小,也没你聪明,教了也是白费力气。

08年的夏天,全北京的人几乎没有不会说hello的。君姨往区里和市里来回跑了两个月,上面又下来几批人来检查,终于孤儿院的外国志愿者项目被批下来了。为了给志愿者腾出地方,小唐和小木搬到了废弃医院的职工宿舍,君姨让张小猴帮他俩一起归置东西。志愿者和翻译到的时候,他正在水房里刷垃圾桶,手酸停下休息时察觉到有人想和他说话。

那是王也。他说:“小朋友,你能带我找一下宿舍吗,我好像迷路了。”

张小猴连目光都几乎没抬起来,又接着把龙头拧开。水花溅到了王也的短裤上。男孩儿说“你们不住宾馆吗?”王也直直地站在那里,一脸困惑,好像裤子被弄湿这件事都忘记了。早在前一天,已经有志愿者和翻译来到孤儿院了。在木哥把他们领往住处的时候,两个人一直用英语快速地低声交谈,仿佛他俩都是属于某个秘密的团体的一员。到了宿舍之后,他们先是在门口探进头看了看,然后又回到了楼道。那个叫小天的翻译告诉木哥,他想周末先带外国人在大兴市区玩两天,就不住在这里了。木哥说他们可以先把不重要的行李放在宿舍,门锁是新换的,他可以把钥匙交给他们。两个人谢绝了他的好意,第二天再也没露面。

“什么意思?”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恼怒,这时候张小猴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看他。他似乎在一瞬间里就把王也整个人看了个透,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急切却真诚,敏感但是很有决心。

“好吧。”他撅着嘴巴说道。他的意思可能是说,好啦,我理解你迷路了想赶快回去的心情,我也知道在陌生的环境里人总是希望别人能够乐于助人;也可能是,我不该误解你和那些人一样,你可别生我的气啊。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些似乎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王也已经没了任何脾气,只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嘴上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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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 00:41:09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天和老车聊,决定把完全写完之后注上“献给我远在俄罗斯顿河河畔战斗的老车。”
感谢您的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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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4 21:58:0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没直接把他领到住处去,而是带他把水房、教室、办公室都转了一遍。来到宿舍所在的楼道时,夕阳已经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照了进来,阳光里充斥着陌生的对话声。张小猴停住了,把垃圾桶递给王也,因为那是他们屋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难道让那些小孩儿干活儿吗?”

王也问他老师们都去哪了。木哥扫小天他们屋去了,君姨跟一群人在食堂和厕所搞大扫除。

“这个星期都搞第四回了。”

但是你也应该上课啊,大一点儿的少年说,不学习怎么能改变……张小猴说他烦死了,大道理谁不会说。他说一会儿他会来领他们见君姨,王也他们要是乱跑他可不管找。

成,那谢谢你了啊。

背对他走远的小男孩儿并没有回应,所以王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他感觉那句话自己是撑着讲出来的,他不应该道谢,毕竟他比他大七八岁,男孩儿能做的事儿他也都不在话下。但他还是感谢了他,好像这显得他非常有教养一样(他母亲常说你爹赚这些钱可都不容易啊,在部队吃了多少苦你们是想不到的)。但毕竟他没提出来和他一起去帮那位木哥收拾屋子,可他的工作不就是先把那些外国人照顾好吗?他在这里又焦虑什么呢?

王也是人大附国际班的学生,和小天同班,他们从高一开始就要为报考美国的大学准备志愿经历,当然托福和SAT也都是逃不过的。王也托福第一次就考到116这件事还在这两个国际班里引起一阵轰动。小天于是过来问他为什么请了外教口语分数还是很低,王也从桌子上抬起头,右半边脸在睡觉时压出了红印子。他说小天你不是考得挺好了,小天说刚超过平均水平,还不够突出。

“得多优秀才能算到头啊?”

王也说着伸了个懒腰,披在肩膀上的校服掉落到椅子上。冻死了,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小天谁把教室空调开这么低。学校的钱你心疼什么,小天说,接着问他到底是怎么考的。你得到生活中的语言环境练习才能提高,王也说,外教是没话找话。他问小天对到大兴孤儿院给外国志愿者做翻译感不感兴趣。小天觉得大兴有点远了,孤儿院都快到村里了。王也笑着对他说村里面才好呢。

“不艰苦怎么能体现您比别人优秀呢?”

周一上午王也带来的两个志愿者开始上课,十几个孩子们被分成两个小班,每班各一个外国人。因为木哥多少懂些英语,王也就到了小唐的班级,但在张小猴记忆里小唐的英语应该比木哥讲得更流利,她过去甚至还颇为自豪地提过自己通过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的事儿。小唐现在正站在窗户旁边,她穿了一件天兰色连衣裙,手中拿着一只折叠镜,在拨弄自己的刘海。张小猴像往常一样让小孩子们把玩具放到塑料桶里,然后提到教室的玩具角,他走到小唐旁边说她口红涂得太浓了。小唐眼睛仍盯着化妆镜。她让男孩儿赶紧找个椅子坐,今天志愿者来上课,他不用像以前一样帮她在课堂上照顾小孩子了。男孩儿于是在离她最近的一张小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唐又说他太高了,后面的小孩儿都看不到老师了,男孩儿只能坐到教室最后堆着玩具的角落里。王也带着志愿者进来的时候,小唐让小孩子们起立为他们鼓掌,然后自己又和他们握手。再问完外国人来自哪里之后,她也问了王也同样的问题,王也说自己就北京的要不还能是哪的人,小唐笑着说自己糊涂了。然后她问王也今年大几,王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高一。你才上高中就来做翻译,真是太厉害了。为了给小孩子们解释,小唐说这位翻译哥哥比她小七八岁,但是已经可以和外国人自由交流,给北京奥运会做贡献了,是不是很棒?小孩儿们纷纷点头。张小猴在后面看着。他觉得王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点,可能是身高的缘故,他看起来至少有一米七。小唐要是不把嘴唇涂得那么红,别人看他俩也超不过相差两三岁。上午的课程不过教一些简单的水果和数字的单词,但是外国人令孩子们格外兴奋。因为单词板上有实物图,所以基本上也不用王也翻译,他就站在旁边时不时回应小唐抛来的问题。少年对此并不反感,实际上这还能使他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不那么难熬。小唐问他这里是不是太热了,因为他的衣服领口已经有些湿了,王也说他这个人火力旺盛,爱出汗。她问他自己会洗吗?王也说这里没有洗衣机吗?小唐摇了摇头,然后说她可以帮他洗,毕竟她今晚也要洗衣服。

“真的可以吗?那我给你钱吧。”

“你给我钱干什么?”

少年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赶紧道歉,说自己第一次拜托别人洗衣服,平时家里都是阿姨干这活儿,他实在不知道……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小唐说自己要送外国人和小王老师,让张小猴带着孩子们排好队去洗手,然后去食堂吃饭。王也看到他笑着说真的特别谢谢他,男孩儿说昨天他听见那句谢谢你了,所以他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小唐笑着说这个猴崽子就是这副德行,不过他可聪明了,于是抬手要摸他的头,却让男孩儿挡开了。

他说他还要看小孩儿去,没时间陪他们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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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10 10:29: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准备尝试一下早起空出时间来写作,然后再去工作学习。目前起床时间是七点,正在一步步往前调整,能调到五点的话就有两个小时写作啦~现在还只能八点开始写,但是写完之后,一整天都特别开心!之前还想着模仿一下门罗克制紧凑的叙事,最近看《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不可救药地滑向意识流(其实就是想到哪写哪)。川川说这是读书少的宝宝会犯的通病QAQ。不过鉴于我只能在信马由缰的状态把写作坚持下去,只能靠后期慢慢修改了,感觉修剪花枝应该比种树容易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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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10 10:3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天和他带的外国人在周一中午才赶回来,因为宿舍只有四个床位,得有个人搬到老师宿舍和木哥住。木哥屋里只有两张木床,他和张小猴一人一张,因为有志愿者要住在这里而换上了新的窗帘,正午的阳光从浅黄色的棉布里渗进来,房间笼罩着昏沉的燠热。木哥把男孩儿叫起来,告诉他按说好的他现在得先去和小孩子们住两周了。男孩儿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对床的少年身上,王也正拿着湿纸巾擦汗,结实的旅行包被塞得满满的,稳稳放在木哥床上。他正在叠毯子的时候,王也提议要不让男孩儿和他睡,这样他就不用搬走了,木哥捅了捅张小猴,但他没说话,只有街道上学生互相打闹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进屋子里。少年又说他其实可以睡木哥的床,但木哥推说小猴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小男孩儿瞪了他一眼,一下扔下手里的毯子,脱了鞋就躺上小木的床铺,也不顾上面还坐着另一个人。王也赶紧拿起背包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木哥的肩膀,对方摆了摆手,柔声说这些都是自己惯出来的,不怪别人。

下午的课程开始得很晚,结束之后孩子们就直接去食堂吃完饭,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夕阳下,嘁嘁喳喳的影子流淌在洋灰地和旁边的豆角架与黄瓜架上,蟋蟀和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声音仿佛穿透了稀薄的云朵,传达到了天空中那轮淡淡的月影所在的地方。张小猴看着王也呆立在那里望着孩子们的背影,男孩没有作声,默默走了过去,从他身后传来小天的声音,小天问王也在看啥,少年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好。

小天说想看园子的话郊区有的是,比如现在去平谷那边还能摘上桃儿。

王也摇了摇头,说不是那样,脸上显得有些厌倦。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过年的时候,社哥和两个亲戚把一头切好的鹿往冷藏室抬的情景。他看到一只裹在厚厚的塑料膜里的蹄子,分岔的脚趾在浑浊中若隐若现。他不是没有看过有人往家里送肉,但大多都装在体面的包装盒里,或者切得使人难以想象它们仍有生命时的形状,这次他在楼梯旁站了很久,看着他们拐进厨房,里面传来母亲问社哥要不要点肉的声音。都放这里一年多了。嫂子您实在不行就扔了吧。但也怪可惜的,对了你们谁家养狗来着?他不操心这种事情。少年头脑里缓缓映现关于鹿的景象,电视上看到的,动物园里的……二哥问他,我们周末去密云打猎你要一起吗?郊区下雪了应该还挺好看的。现在他知道他们那天都做了什么了?如果他们就这样把这具尸体抬进去,那他下次再也不进厨房了,一想到有双眼睛在沉重的密闭门后面盯着他们,即便已经没有生气了,他也觉得不寒而栗。王亦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鹿头切下来做成标本了,三儿你要不要。王也摇了摇头,大哥和我卧室里都有你不要一个吗,他还是拒绝了。

王大师的世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懂啊。

还没等他反驳,小天就走了,他感觉自己追了上去,拉住了他的肩膀,别他妈的再叫什么王大师,他说,就像他很想对班里面其他人吼出来一样。不过实际上他只是站在原地而已,那涌上心头的冲动刚刚膨胀起来,便被轻轻地戳破了。算了,随你们去。他从来都是讪讪地笑着走开,回到他的座位上,那是教室采光最好的地方,然后把脸埋到两条手臂间,听着他们说:

看啊,王大师又养精蓄锐去了。

来之前,王也还是买了一个投影仪,虽说社哥告诉他孤儿院的教室里会有电视的。挑机型的时候他脑子里老是放着电影频道播过的公益广告,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开着辆装有放映机和胶片的三轮摩托车在大山间崎岖的道路上行驶,到了村子之后孩子们爬上他的车,卸下器材,在树枝之间挂起幕布,然后电影开始了,银幕前的男女老少像被摄魂制魄一样,被银幕上的光芒所攫获,站在众人背后,缓缓摇着放映机的男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但实际的情况是,母亲看到他的支架和幕布,无论如何也要社哥开车送他。“顺便还能带上那两个老外嘛。”于是他在迈巴赫里坐了一个小时出头就到了孤儿院,设备和包还是社哥给拎到宿舍去的,当时小唐接待了这个中年男人。而王也自己呢,车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到处看了,最后迷路了,幸好遇到了在刷垃圾桶的张小猴。“你这裤子是怎么弄的?”社哥问,洗手溅的,王也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缺啥打电话,周末我给你送新衣服来,然后你把脏衣服再给我。王也说他啥也不缺,而且他会洗衣服。你快回家吧,少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看到王也跟小天把投影设备拿进教室的时候,小唐从橡胶垫子上站了起来。

之前她一直在和外国人用笔记本看电影,中英字幕,她们互相教对方用各自的语言如何读出来。其实孤儿院的外国人和小唐想象的并不太一样,她还以为他们只穿裤线熨得笔直的西装。但眼前的这个外国女孩儿只穿了印有志愿活动图案的半袖和牛仔短裤,一头鬈曲的金发随意地拢在脑后,还有碎头发露出来呢。可她身上依旧透露出那种光彩,不仅仅是白皙的肤色和深邃的眼睛的缘故。她给小唐看自己在澳洲和非洲旅行时拍摄的照片,讲一些当地的奇特风俗啦,有趣的经历啦,还有她自己做过的蠢事。她这次也带了相机来,而且常常套在脖子上,准备随时拍下有趣的场景。小唐看到过她摘下来时脖颈上的红印子,她说这样可能会起痱子,就给她抹了点给小孩涂的痱子粉。小唐问她这么辛苦地拍照片是为了给报社出版吗?对方说有些会被采用,不过她不太在乎,她热爱摄影这就够了,然后问她是不是因为喜欢小孩子所以决定做老师的。小唐愣了一下,脸有点发红,说她的工作是分配的,但她也不讨厌和小孩儿在一块,除了他们有时候有点烦人。

这种时候王也一般都会被小唐拉过来帮她翻译(作为洗衣服的回报)。所以她也问了王也他喜欢干什么,少年低头抚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大太阳底下睡觉。你这也太没追求了,小唐笑着说,我还以为天底下只有小木会这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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