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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学] 贴一个很好的关于顾城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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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8 23: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里只是节选了一段,我觉得看后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深刻地理解顾城。同时推荐一下李美皆的《容易被搅浑的是我们的心》,不错的一本文学评论著作,通俗易懂。

   

文学与人生的两翼

                                                    李美皆

     上帝给了人飞翔的欲望,同时又给人沉重的翅膀。飞翔的欲望和沉重的翅膀,这是人生永恒的两翼,也是文学永恒的两翼。成就许多伟大作品的,正是从人生到文学这两翼。

 
     在网上查“舒婷顾城”,出现最多的就是《舒婷忆顾城》这篇文章。该文之所以流传如此之广,大概是因为它为人们提供了一个认识顾城的新的角度,从这个角度,人们似乎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顾城,一个站在真实陆地上的顾城。这个角度就是物质的角度。这篇文章的出现距顾城离去正好十年。十年了,人们终于意识到,顾城也是一个需要物质生活的人。
       舒婷在文中感慨,顾城一辈子都穷,一向都为钱犯愁,一直都没过过好日子,顾城其实很可怜的。20世纪80年代,舒婷到北京来开会,顾城和谢烨到宾馆来看她,当时乘地铁只要一毛钱,但他们就是拿不出这一毛钱,只能大老远骑自行车来。那时他们都没有工作,就靠顾城的稿费生活,稿费非常少,都是三块五块七块的,所以一百五十块钱对他们就是一笔巨款。他们做一大锅白菜粉丝豆腐,天天吃。顾城和谢烨在国外也非常节省,他们的小屋是两个人亲手盖的,吃了很多苦,还没有自来水。作为一个男人,顾城那时候精神已经快崩溃了。1992年舒婷在美国见到顾城,发现他的精神已经有点异常。他们所住的旅馆早餐是免费的,顾城却把舒婷吃剩的蛋糕拿来吃了。谢烨跟舒婷说:“你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吃了七块蛋糕了。”因为午餐要自己解决,顾城便吃七块蛋糕去睡觉,睡到下午四点起来,再吃免费的晚餐。舒婷说,我觉得他是缺钱缺怕了。在一家小商店,谢烨看中了一个小玩具,才不到两美金,顾城都死活不买,跟小孩子撒娇一样坐在地上不走了。舒婷说:“我买了,我买给木耳。我买了。”他才不好意思,起来了。舒婷说,顾城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确实是太没有办法了,他那个小岛要分期付款,如果付不上,银行要没收拍卖,他就无家可归了。木耳寄放在酋长家里,为了表示自己有抚养能力,他还要象征性地每年给酋长付一点抚养费,不然就会被剥夺抚养权。所以他说:我在外面参加笔会,跑来跑去,所有的钱都必须带回家去。 


     所有这一切,都让我们感觉到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而在此之前,有谁这样真切地面对过一个物质的顾城呢?顾城在我们的想象中似乎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衣食之忧似乎与他永不沾边。当舒婷把这样一个真实的顾城推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还有点猝不及防:这是我们所以为的那个顾城吗?这时候再来反观他最后的极端行为,似乎就有一点点明白了——他是被生活逼到了死角。物质的艰难比一切精神的困厄更能够致人于死地,而感情问题,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以前我们所看到的,都是诗生活当中的顾城,舒婷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物质生活中的顾城。以前我们所看到的,都是一个飞翔的顾城,舒婷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沉重的顾城。在国外辗转的日子,顾城经常都是靠各种基金和讲授费来生活的,都很少,可是他要应付的问题却那么多,其中包括儿子的抚养费——那是他为形而上的理想所付出的形而下的代价。那么,为什么不自己来抚养呢?这样不就没问题了吗?并非如此,如果仅从物质方面来考虑,他自己养未必比酋长家养得好,他象征性地付给酋长的抚养费,其实并不够儿子的生活费。物质上没有安全感的日子是可怕的,物质的围困会在不自觉之间转化为一种毒素,最终作用到人的精神本体,他焦虑,压抑,一点一点被毁坏。人们只看到顾城的浪漫,而看不到他浪漫背后的心酸,即便在他死后,像浮雕一样凸显的还是他的情感传奇,构成他生活背景的无边的贫困依然为人们视而不见。人们惯于从精神的文化的角度来考察顾城,而实际上,顾城的困厄要现实得多,物质得多。精神的富裕在一定程度上是需要物质来抚养的,否则将会产生危机,可是顾城精神上的奢侈与物质上的贫困却构成巨大的反差,后者无情而恶毒地嘲弄着前者,使他的诗意、他的童话变得蹩脚,变得可笑。物质的围困已经使顾城疲惫至极,情感的困厄又累加上去,于是在突然之间,有了一个总的爆发,就像人体的应激反应,那些毒素直接变成致命的杀伤力,向着身边的女人喷射而去。相信杀死深爱的女人,绝不是顾城长时间处心积虑的一件事情,他并不是从内心里想杀死谢烨,那只是骤然之间的失控和短路。

 
     感情问题只是压倒顾城的最外面的一层负荷,真正压倒他的,还是物质上沉重的一翼。为我们,为整个人类创造了那么美丽的诗歌王国的童话诗人,他的心灵是凭着飞翔的欲望无限上升的,他的翅膀却是这样的沉重;他的心灵将羽化而登仙,他的脚却深陷于泥泞;他的心灵徜徉在童话之中,他的现实却是这样的不童话。在心灵的世界里,他有着帝王般的辉煌,天使般的高贵,可是面对外部世界,他却是那么的孱弱无力,甚至连自己的一顶帽子都保护不了。芒克曾经提到,在国外的街头,有人把顾城头上那顶作为他的标志的帽子抢去玩耍,顾城居然不敢索回,最后还是芒克替他抢了回来。当他转向他的诗歌王国的时候,“世界也许很小很小,心的领域很大很大”;当他面对现实世界的时候,“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很大很大”。他每天都在被膨胀,又在被收缩,他在形而上的世界里飞翔,又在形而下的世界里陷落,他每天都在经历骤缩骤胀的痛楚,他心灵的弹性因此变得越来越小。在世界面前,他是那样的卑微无奈,世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问,我到哪里去呀,宇宙是这样的无边?然后他又给自己一个非现实的回答,用金黄的麦秸,织成摇篮,把我的灵感和心,放在里边,装好纽扣的车轮,让时间拖着,去问候世界。这个回答是这样的美好,又是这样的无济于事,于是,他最终的态度就是: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可是,世界不会真的“与我无关”。


      在外部世界越是受挫,他对于生活的美好诉求就越是转向内心。现实越严酷,他就越是往幻境中逃逸。他必须到诗歌当中去缓释他在现实当中所受到的压抑,这使他越走越远,再难回来。每个人都有两根翅膀,一根承载着现实,一根承载着理想,平稳的飞翔就依赖这两根翅膀的平衡。可是,顾城却无力维持自己的平衡,他心灵与现实、内在与外在的落差太大了,足以把一颗完好的心灵摧毁,他的失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现实的一翼越沉重,他就越依赖幻想的一翼;一根翅膀向着天空无限飞升,另一根翅膀却向着泥泞无限下坠,于是他被撕裂了。


      从小处看,顾城是自私的,从大处看,他并不自私。试想,顾城究竟侵占了人类多少资源呢?真的没有多少。可是,他却为我们创造了那么多美丽的诗歌。而且,从舒婷的文章中我们可以了解到,顾城就是在那样的不童话中创造他的童话的,真的实践了他那首著名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物质的匮乏是那样地戕害着诗人的精神,而我们的社会又为诗人做过什么呢?当我们去享受他的童话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那么心安理得呢?诚然,顾城的人格是不健康的,他的才华走向了偏执,可是,反思一下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体制,在顾城人格下滑的过程当中又起了一个什么作用呢?是谁加重了顾城翅膀的负荷?


      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顾城为什么没有成为拿工资的作协专业作家?王燕生在《留级生顾城》和《我所认识的顾城和李英》两篇文章中提到,1981年,顾城申请进入北京作协,顾城的妈妈曾经给他打电话,请他“向有关方面推介推介”,“多美言几句”。可见,顾城并不是不想成为拿工资的专业作家。可是,直到1987年顾城出国,期间有六年的时间,这件事都没成功。顾城自己在一篇名为《吃》的文章当中也提到:1985年,北京作协组织人到北大荒去安慰残存在那里的知青,他也是其中之一。顾城算是北京作协的人,其实没工作。身在作协的作家们,有多少是比顾城强的呢?有人甚至根本就不写作,却享受着人民赋予的写作的条件,而像顾城这样优秀的诗人,却只能临渊羡鱼。


       如果顾城能够有一份专业作家的工资,物质上的胁迫就会缓解许多,他也许就不会出国,去经历更多的异化,他的精神也许就不至于如此困窘。诗人所创造的是人类美好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他的毁灭不仅是个人的悲剧,也是社会的悲剧,人类的悲剧。他的毁灭向人类社会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保护那些文艺天才?人们分享了天才们的梦,消费了他们的才华,却并不珍惜他们。尤其在中国,人们对于文学艺术一向缺乏敬意,中国的艺术家到美国的地铁街头拉小提琴画肖像画尚可维生,可是,如果他们在中国这么做,遭遇会是什么?当然,这和我们的生产力有关系,但最主要的,恐怕还是精神习性问题。顾城在国内的时运不济,可能还和他的诗以及人的个性有关系。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儒家文化,儒家文化一向是讲究正统而排斥异端的,中国人惯于以某种“正常”的标准来衡量一切,当这个标准的持有者同时又是权力的持有者时,一切异端必然被扼杀无疑。
在这里我特别想提一下尊敬的梅克夫人。梅克夫人是一名俄罗斯贵妇,当她发现柴可夫斯基那样艰苦地工作着,“高大同时又很脆弱的躯体中有什么地方被摧毁了,破坏了”时,她痛心地意识到,俄罗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艺术家,他们被钉在贫困的十字架上,生活几乎陷于绝境。于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梅克夫人张开她温暖的羽翼,为柴可夫斯基撑起一片明朗的天空。她定期给柴可夫斯基寄去数额不小的生活补贴,让伟大的音乐家在“谎言、欺骗、伪善、市井的卑鄙、马群般的喧嚣、野兽般的巧取豪夺”中得以保持一份宁静的心态。——尽管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后来,梅克夫人的财产在金融危机中遭受重创,她的亲属们强迫她停止了资助柴可夫斯基。于是,梅克夫人的精神垮掉了,她被忧郁症所淹没,在精神病院中度过了余生


      我们的社会太缺乏像梅克夫人这样可敬的人了。如果一个社会使一个优秀的诗人几乎失去生存的空间,这个社会就是一个缺乏灵魂的窒息的社会。如果一个社会不懂得珍惜所拥有的天才,却在他走向绝路之后再来空洞地探讨他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是诗人还是杀人犯,这个社会就是没有责任感的冷酷的社会。谁天生就是想做疯子的呢?即便顾城真的是一个疯子,也不是一下子疯掉的,而是有一个长期的过程的,在这个过程当中,有谁曾为阻止他的疯狂而做过什么呢?他是一个诗人,我们不能责问他为什么不去打工,正如我们不能责问一个打工者为什么不去写诗,人总是有所能有所不能的。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疯子或杀人犯,只看他有没有被置于那样一个环境之中。所以这样的探讨是浅薄、冷漠、没有多大意义的。等我们的社会懂得保护之后,再来探讨这样的问题还不迟。保护天才,其实就是为社会保护一处精神水源,意义不仅在他们自身。退一步说,如果我们真的把顾城当成疯子,就更应该对他宽容一点,因为连法律都是这么做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2-8 23:23:57编辑过]
发表于 2007-12-9 18: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太贴切了,顾城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精神与物质的夹缝里,很佩服他能在物质上那么困窘的时候,还能创作出那么美如童话的诗歌。

突然感觉,一个人精神多么伟大,可是没有他所必需的物质来作支撑,精神显得那么空洞和苍白,终于会在这种空中楼阁中毁灭。。。

我们确实应该反思了,我们在享受那些艺术天才留下的精神遗产时,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从来不会去思考我们这个社会给了他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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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2 19:02:03 | 显示全部楼层

谢烨不是顾城杀的 至少不是主观故意 更不可能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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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2 22: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顾城的孩子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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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4 00:09:14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白杨,你和木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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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4 20:41:11 | 显示全部楼层
都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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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4 22: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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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4 22: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木耳不熟,但和木耳熟,嘻嘻~

原来顾城的儿子和我差不多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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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5 00:3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哈~想当年看到顾城的儿子名字就一惊。

他现在在何方做甚?

物质上的压力让许多人的灵性殆尽。

但是丰腴的生活也会让人失去灵感。

张艾嘉就强调要保持创作力,必须令自己不太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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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5 07:53:47 | 显示全部楼层

诗可以怨。刚刚谈过的话题,如此抒情,如此沉重。

我渴望看到美丽的珍珠,但不想看到蚌的痛苦;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放弃所有的诗意,求得诗人恬静的栖息。

可惜,艺术与痛苦,并没有必然联系。失去艺术的人间,或许痛苦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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