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文学(一)的作业,要求学生仔细阅读一篇作品(体裁不限),完成一篇读书笔记,特别强调细读和思考。 吴锦莲读《绣枕》 她突破了传统的情节结构,整篇文章通过“绣枕”,“看枕”两个场景来呈现,极力淡化了情节。两个场景并置,两种完全不同心理并列呈现,令人感受到人物心理落差之大。感觉刚刚还是满怀希望和憧憬,沉浸于绣枕的精美和珍贵之中,却一下子落入了无可奈何的遗憾和惋惜。与其说是“物是人非”,还不如说是“人是物是而情已非”。这种巨大的落差超越了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让读者顿生悲悯的共鸣。而读者尚有如此感受,那当事人即女主人公的心境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两个场景的空间不变,时间上也给人承前紧接的感觉,以致让人很容易忽视“光阴一晃便是两年”这个对时间跨度的点明。一句话不长,却带过了不长也不短的整整700多个日子。这段时间的内容成了空白,也成了我们停下来思考和发挥足够想象力的地方。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小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个绣枕给她带来了多少的影响?答案可以是丰富多彩的。但在后文中,我们不经意间便能找到真正的答案。从小妞的口中我们知道了两年前那个绣枕的遭遇“头一天,放在客厅的椅上当晚便被吃醉了的客人吐脏了。又被拿来当作脚踏垫子用,好好的缎地子满是泥脚印。少爷就叫王二嫂子捡了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小妞儿却不知道这个“破烂枕”是她一直想看而看不到的,而此时却被她无意中拥有。更有讽刺意义的是大小姐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个真相,是和我们这些所谓的局外人一起知道的。或许这样安排更能激起我们更多的悲情和对女主人公的怜惜之情。 两年的空白叙述似乎也暗示着大小姐两年的空白生活。只有张妈一人作伴的闺中生活,偶尔有像小妞这样和自己不同阶层不同生活命运的人闯入也不能影响什么,甚至她的闺中女伴也不能懂她,或是嫉妒或只是取笑,除此别无其他。她的家人一个是从小姐口中转述而知的父亲,“他说明儿早上十二点之前,必得送去才好,不能不赶了。”连张妈都知道说小姐歇会儿,凉快凉快吧。而自己的父亲非但没有任何关心的话语却成了她不能停下的一个原因。不禁让人不得不怀疑父女之间的感情的价值和存在性。绣枕是她牵上好人家的工具,恐怕她更是她所谓的父亲提高门望的又一个工具吧。她的母亲,一个连提都没提到的角色,在女儿的大事中没有起任何作用或者即使说起了微乎其微,可以被忽视的作用。母亲本身也没有身份和地位,父亲是起绝对主导地位的。 曾有人这样评价她:凌叔华是五四时期走上文坛的女作家,她的小说写女性,写儿童,以深婉细腻的心理描写见长,像英国女作家曼斯菲尔德的小说一样,具有水晶似的清莹成为别具一格的心理写实小说;同时凌叔华又是画家,她以画入文,为小说增添了自然美的艺术魅力。 的确,没有惊心动魄的事物,没有犀利深刻的解析,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那和缓平静的叙事总是那么意味深长,引人深思。比如文章所写“大小姐嘴边轻轻的显露一弧笑涡,但刹那便止,”面对夸奖,大小姐显得端庄矜持,旧时的封建礼教泯灭她的诸多天性,使她渐渐成为一个言行举止,乃至性情都符合当时条条框框且精于刺绣、有修养而为封建礼教所残害的少女。又如最后“小妞见她默默不言直着眼,只管看那枕顶片儿。便说道:大小姐也喜欢她不是,这样的针线活真爱死人呢。明儿也照样绣一对儿不好吗?小姐没有听见小妞儿问的是什么,只能摇了摇头算答复了。”如果我们删了“大小姐什么也没有听见。”按逻辑推理,内容连续上看也都顺理成章。每个人在那种情景之中,要不就是暴发性的发泄,反抗,要不就是温顺的摇头来搪塞这一切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事实。在此更突出了此时的心不在焉。 前后两个场景的描写有异有同。通过两个场景中人物的外在言行来刻画人物两个场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理,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突出了人物的不幸。第一场看绣枕中通过景物描写极力渲染了一种极其闷热的恶劣天气,平常的生活描述,“小哈巴狗只有喘气的份儿,苍蝇热昏昏的满玻璃打转。张妈脸上的汗渍总也擦不干,寥寥几字,道出了酷暑难当。院子里盆栽的石榴吐着火红的花,直映着日光,”石榴花应是在夏季开的最盛,而那种火红的颜色更是让人觉得炎热难耐。反正是身边这些狗,苍蝇,张妈的表现反衬出了大小姐此时的投入,“胳肢窝湿了一大片。”也没有意识到,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做丝毫的休息。一幅百无聊赖的场景中有一个如此专心做事的人,这应该不仅仅是父亲下的十二点前做完的命令所能起的作用,大小姐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渴望着这份爱情和圆满归宿的到来呢?夏日炎炎,但她的热情和兴致正如石榴花那样红火,充满希望。这是一个未果的开端。 有趣的是两个场景一个发生在夏日,一个在夏夜,为什么这样安排?我的理解是热的天气一方面烘托她做事的投入,一方面也显出了前途的光明,心中充满希望。炎热中人们的心里起码还是温暖的。而转到夏夜,苍凉的气氛让人一下子感受到巨大的温变,而发生在这个夏夜的事让这个女孩的心更加冰凉,或者已达到了麻木的程度。 两年的时间,小姐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小妞儿最大的变化也只是能帮妈妈做替工了,这是否预示着她继续着新一代的奴隶生活?一对绣枕就能占据了她们两年的话题,唯一的话题,新文学,新思想运动到底影响了多少人?掀起了多深的浪潮? |